这两日已隐隐觉出了不对,有了些心理准备。
我所要做的,不是追究过去(想追究也没有人能给我答案),而是怎样去走接下来的路——
三转两折,顶着涂了药膏的花斑脸,顺利地找到了用石头搭建的灶房,就是从那里,每日做出让人馋涎的美味!
也奇怪,在我来到这儿后,竟还没有吃到过薛嫂做的重样的饭菜?天天、顿顿都在变!
她不只做得好,而且很用心思。
跨进门去,里面同样是石壁的墙,整个建筑浑然是一座石屋,异常地整齐干净。
“咦?红尘姑娘?”薛嫂在里面。
她一天三顿地做,每顿都做得那么精典,而我知道许多的吃食是需要提前几个时辰甚至几天地泡、阉、晒、熏来入味的,她岂不是要几乎时时都得呆在这里了?
如果不是非常地喜欢做菜的人,即使工钱再高,也未必会这样的下功夫吧?
“薛嫂好!”我笑得没了眼睛,看着这个正拿着一只说不上来是什么事物的薛嫂。
“好、好……”她看起来很高兴,而且连忙放下那件东西,走到我近前。
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大厨的架子。
就算那皇宫御苑里的御厨,除了对顶头上司和一些极有权力、不敢招惹的宫内宦官有些惧慎外,平日里也是呼三吓四、趾高气扬地对着一般的宫人,尤其是下面的打杂。他们中有很大的一部分,甚至直到终老都没亲眼见过皇上一面,但却学会了摆十足的大牌架子。
而这位薛嫂,是个朴实、憨厚的妇人,她对我很是恭敬。
人是互相的,我会对她尊敬。
“薛嫂刚刚手里拿的那是什么?”我有点奇怪地看着那件东西,怎么那么像一对小小的角?这个——
“姑娘,这是上好的鹿茸。”
“鹿茸?”我吃一惊,以前只听说过,并未亲眼见过鹿茸的样子,但知道鹿茸是雄性梅花鹿或马鹿的雄鹿头上未骨化而带茸毛的干燥幼角,是大补肾精气血的贵重中药。
“姑娘难道不知道,这些天您的吃食中有不少这样的东西?”恭嫂看着我,一双眼含着深意的笑,“不只有鹿茸,还经常有些枸杞、桂圆、党参之类的药材呢,还有一些其它的名贵药材,呵呵,怕说了姑娘也听不太懂、记不太牢——”
我的吃食中?
“薛嫂,你是说在我的吃食中有这些东西,还是在这山庄里每个人的吃食中都有?”为何要这么麻烦?“
“姑娘呀,这些东西有的是很珍贵的,就是想花银子去买,也买不来那么多,尤其我们这些人,也根本无福享用这些。而这些都是在姑娘来到庄里后,公子才命人一一从外边进回的,亏得薛嫂的那口子极懂药理,要不,还弄不了这些材料呢……”她说得如水在流,我听得云山雾海。
“姑娘,你可别小看了这鹿茸,它可不是只给男人用来补肾阳的,女子冲任虚寒、体力不佳,小儿发育不良、筋骨无力,也都是可以用来服的,它生精补髓、养血益阳、强筋健骨……”
“等等等等……”我听得吃惊,“薛嫂,我精力好,身体棒,这些好像都用不上吧?而且我怎么就没发现我的饮食中有这些个物事?”
我是看见过红红的枸杞伴在凉菜中、调在汤中,也有些不太清楚的东西,我以为那是些入味的调料,但没想到竟是些药膳?名贵的还不少?
薛嫂只是笑,“姑娘呀,这些都是公子吩咐的,他说天越来越冷了,南方的冬天阴寒潮湿,怕姑娘不适应,早点补好身子,调好内理,才能更好的应冬,而且公子还特意吩咐了我那当家的,入这些东西时,一定要注意尽量不要有太大的药味,说姑娘会吃的难受,也会吐……”
嗯?我想起还在怀珠镇时,每天喝补汤,直到一入口就会胃酸反涌,想吐出来,而有时,也确实吐了出来——
他!他?他?!!!
已说不出话来,如果我今天不来这灶间,这件事情恐怕会永远被埋在梅无艳淡淡的表情下,埋在他一个人的心里,而我却什么都不会知道——
“姑娘?”薛嫂叫我,让我从失神中醒转。
“姑娘今天来是不是想吃些薛嫂亲手炒的干果?”她看着我,笑,但那眼里的深意依旧在。
这个妇人是个知分寸的女人,她不多说什么,可又说了不少。
我挠挠头,尴尬地笑:“是啊,红尘这次来,就是嘴馋了,薛嫂还真猜对了。”
我是想念那些香得浓烈的现炒的干果了,而她上次说过,如果我想吃,可以来找她。
“呵呵,姑娘等着,薛嫂这就去给你弄,今天除了杏仁,还有榛子,想吃哪一种?”
她宽厚地笑让我起了贪念,摸着头说:“都想吃——”
“呵呵,好,都给你炒——”她似乎很高兴,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谢谢薛嫂。”我是真得感谢,她就像一个在宠爱小孩的长者。
她听了我的谢意却皱起眉头,“以后不许说谢,且放下公子曾救过我夫妻二人的大恩大德不说,就单是从姑娘欣赏老妇的手艺来说,已足够让我心甘情愿地来为你做这些吃的了——”
梅无艳救过她与她的丈夫?那他夫妻二人就不是单纯地被重金聘来的了?
这位薛嫂遭受过磨难,怪不得会如此平和还不自满,一个人只有经历过磨难,才会从容平静,不张扬!
只是她的丈夫是哪位?
没有见过。
“薛嫂,这灶房周围是刻意隔出的空地,与山上的林木有段距离,而这屋子通体的石材,是怕容易引起火灾吗?”我左右望望,随地走走,四处打量。
她咧着嘴笑着回答:“是啊,姑娘聪明剔透,一眼就看得出来了,薛嫂早就猜着姑娘是不太一样的女子——”
不太一样?她指哪方面呢?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会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而且她的答案,让我只能更加的肯定,梅无艳的聪慧与细致。
因为我曾亲眼看过自己那个世界的一幢很大的酒楼,档次也高,花费颇巨,但施工时,有人向老板建议,把厨房要隔开单另建盖,老板不肯浪费那笔资金。
结果,一日厨房起了火苗,压制不往,将整个大楼烧毁,如果那个老板抱着以备万一的想法,就不会花了大钱,为省小钱,而最终损失无数——
梅无艳至少考虑到了这点,能够居安思危!
“老头子,回来了?”薛嫂一边已开始往大锅内倒进沙子和干果,一边冲我身后说。
我转身,看到一个满面虬髯,四十多岁,面目冷沉的汉子走了进来,他双手各执一个大桶,桶很大,比我见过的常用的桶要大出三倍有余。
如果我蹲在里面,头不会露出分毫,身子可以在里面随意转动。而那空间,还是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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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一章 对视]
重上石阶,怀里抱着满满一纸袋的杏仁与榛子,我闻了又闻,真是很香,香得浓烈扑鼻。
拿回去与兰嫂、翠儿和洋儿一同享用——
想起那洋儿,整日满山奔跑,无拘无束,把笑声撒落在各个角落。
他的姐姐怕他生事,更怕他玩得过了份,给我招来麻烦,不只一次地在背后教训他,被我撞见。
那孩子只是个七岁的幼童,又怎会像成人一般地管制住自己?硬生生约束他,不就是在抹杀他作为孩子的天性?
于是,我拉了他的手,曾去找过梅无艳,瞧着梅无艳,问:“大哥的这山可有不能去得的地方?”也许有秘密的所在,不方便别人打扰。
梅无艳当时只是回答:‘只要是这庄里的人,他哪一处都能去的,以不干扰别人为先。”
他当时是眼睛看着洋儿说的,淡淡一语,却在一语间已明白我所指的是什么,并做了最简洁的回答。
说来奇怪,自从找过梅无艳后,洋儿却变得十分的乖巧,少了许多的莽撞,直嚷嚷着要读书习字。
问他为什么,他只说,他也要成为梅大哥那样像仙人一般满身散发着烟气的男人。
当时满屋人笑,为他那“烟气”的用词,但满屋人又都晓得,梅无艳身上那如出云岫间的气质,不是光读书就能读来的。
只是,在一个孩子心中,早早树立一个目标、一个学习的对象却是好的。他很有眼光,选择了梅无艳作他的奋斗目标,而在他的眼中,梅无艳脸上的巨疤竟也像不存在一般。
一个孩子比很多大人都更高明,懂得去看一个人的内心。
于是,兰嫂开始授他文字,我也才知道兰嫂原是大家闺秀,能识文断字,当初只为了能嫁于他的夫,而被有些身份地位的父母脱离关系、逐出家门。
关于他的丈夫,为何一场应试后便再无音讯?我心里做过许多的猜测,但每一种,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了的猜测,都是不能对兰嫂说的,我宁愿她永远抱着那个信念,坚强地活下去。
而现在,她每日会抽出许多时间教洋儿识字,洋儿也一口一个“兰姨”,很是亲腻,这几个没有完整家庭的人,在这里,至少有了家庭的温暖。
前面那是什么?
停下脚步,也停下思绪,同时停下我一路上不停地上下点头、闻着纸袋中香气外溢的动作。
那大而蓬松的尾巴,那机灵黝黑的眼珠子,那抬起的捉狭的小前爪,那有些毛茸茸的两只上面开花的尖耳朵……
那不是松鼠是什么?
惊喜地停下,生怕让这小东西受惊地跳走。
它在离我前方五六米的距离,两只眼骨碌碌地瞧着我,就站在石阶的旁边,并不在草丛林木中。
咦?
梅无艳曾对我说过,这山庄四围有高墙,一般的人也进不来,更不要说大点的山林野兽了。而且庄内各处撒了硫磺,还有他特制的一些药粉,定期的都会有人去喷洒,也根本不会有蛇及一些容易危害人的毒虫出现。但他没告诉过我,这里还有这般可爱的小生灵。
我慢慢蹲下身子,紧紧盯着它,怕它在我一个不留神下溜走。
它见我动,紧张得也往后跳了跳,这是纯野生的动物,虽然在这山庄中,见过人来来往往,可它们都隐在高高而浓密的林中,在它们的世界里秘密地观察着人类。
我尽量柔和地笑,咧着整排的牙齿,让自己看起来无害,它能看懂我在笑吗?但至少我不是高高地站着,会让它感觉安全许多。
“小家伙,是不是闻到了这袋中的香味,忍不住馋涎地跑了出来?”
我晃晃袋子,看着那对小眼珠子也跟着骨碌骨碌转,那双眼竟比人类的还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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