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喊声像飞炮一样的远远地抛过来,我爬了一半,就看到清风、明月的手都握成老拳了。
这个老外,他就不能收敛点他的嗓门?
坐在车上,小雀又过来抱住我的胳膊,我微闭眼,向后一靠--
“姐姐,这个老番好夸张啊,你知道他清晨是怎么挤到那小院里的吗?”
我睁开眼,想起了早晨小眉父女家,那种盛况--
乌鸦鸦一院人--
从豁开的大门外,到台阶下,再到台阶上,包括墙头和院中那几棵歪脖子树上......
都挤了、挂了满满的人!而墙上骑着的、树上攀着的多是毛头小孩。
人太多,多得只能看见一颗颗头颅,而院个巷子里,排出去的人也是黑压压一片--
我没想到小眉的爹这么有效率!几乎把黑牙城一半的人都给弄到了他家。
但,到底是他有效率,还是这些人喜欢凑热闹的心理在做怪?
只要一听说“大肚姑娘”肚里的原来是个大肉瘤的爆炸性新闻,怕不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地赶来?这就是唾沫的力量,也是众口烁金的根本。
而当时,小眉已安全度过了昨夜,是大家辛苦的结果,更是梅无艳几乎无眠一夜的守侯才使她转危为安的。
她已熬过了她最后的一关!
接下来的她,只要按时内服外敷梅无艳留给他们的药,一个月后,伤口会复合。
“姐姐,那老番是一路上用银子开道才进了那小院的。”小雀这时又叽叽喳喳起来,我才想起她刚才曾让我猜一猜那个老外是用什么方法从巷子外面挤进院子里的。
原来用了这一招。
用银子开道?
他真绝!
难道昨天我在他脸上看到的精明是我的错觉?
他毕竟是个商人,而商人最在意的是收支平衡,他竟然肯花钱从巷外一路飚进去?
就算他一人给一个铜板,那也是不小的一笔数字,何况小雀口中所说的是银子,而不是铜板!
我也能想像到,如果他给了一个人,其他人会是什么反应--
就像有一群叫花子,都蹲在角落里,如果你给了其中一个钱,其他的都会蜂涌过来!
而他原本是从中间挤,那旁边的见有利可图,也会往中间涌去要拦住他讨点好处,他能应付地过来?
何况他是一个异国人,在这个国家属于稀罕品,人们除了对他指指点点外,要欺负起身单力薄的他来,也是不含糊的。
唉!
他到底花了多少钱才进了小院?
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很累,不愿去想他。
转去回忆刚才的那场盛况--
当院子里人挤人,所有应该到的人都到了后--
我们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
公布小眉肚子隆起的真正原因!
那些人当初凭单纯的表相就要断了这个女孩的性命,还甚至在一旁看热闹的不理不问。
今天,已让比当初更多的人知道了这其中的真相!也很快挽回了眉儿的名誉。
但当时的现场,可以用炸开了锅来形容--
对于生平闻所未闻过肚内长瘤这件事的他们来说,是个深水炸弹。
那个场面我不想去回忆。可以想象--
把那颗血已凝结的大型肿瘤端在木盘里,呈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那些人先是惊呼,便是互相私语,而事实很明显的情况下,还有更过分的人,竟然还不相信这是从眉儿腹中取出来的,说什么不是亲眼所见,说不定是偷偷生了胎儿,偷梁换柱地找了一颗肉瘤来充数的。
当时,那个人几乎是立刻地被长安掠过众人头顶,一把把他掀起,砸在了台阶上。
长安的飞掠震住了那些普通人,再不敢随意大呼小叫,然后,我冲着那个捣乱的仍不肯相信腹内长瘤的那位说--
“敢问你家什么动物能长这么大的瘤?如果你不相信开膛取瘤这件事,我不介意给你也来场同样的过程,把这颗瘤子装到你肚子里。”
然后,那个人看着我手果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他肚子上晃悠后,闭了嘴,再不吭声。
我接着请出专被招来的那群大夫们,让他们把前一天把脉的结果重新对大家说一遍--
然后那族长,本是不愿轻易低头承认自己一族人险些错杀的,又经过明示暗示,他才转过弯来,换了个角度来维护自己族里这个少女的名誉,并担保这颗肉瘤是从小眉腹中取出的--
几番下来,这第一桩事,竟办的是难之以难!
才知道,整个时代都落后的情况下,民众的思想是多么愚昧地可怕,怪不得鲁迅说过要拯救一个民族的灵魂,是非常艰巨的任务。
简单的一件事,到他们这里,竟是难以教化的那种!弄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把他们给搞定。
第二件事--
我对那些人公布,不久后,这整个智泱国会召开一场“群医大会”,会把这场手术所有的过程公之于众,并会将麻沸散的配方及药物组成也公开,还有那些相关的医具,都会传给天下所有的大夫!
这个消息让群情沸腾,尤其是那些大夫们,本也是将信将疑的,但听了这个消息后,全都是兴奋的!
这对他们来说,不仅是一个可以大开眼界的机会,更是在学术上会突飞猛进的千载难逢的良机!
是他们大多数人中一生的梦想,甚至在此之前是想也不曾想过的。
而他们出城相送时,才会是刚才那般的期待和尊敬,还有兴奋的表情。
现在,我们将向乌城而去--
我不希望一路上会再有什么插曲。
望一眼窗外,两旁是山岭飞驰--
光突的树干在路旁做着点缀--
嗯?
我的眼中闪过一道什么?
看去--
在窗外、路边、远处--
群山做背景的远处--
一道黑名的影子在浮荡--
象是定格在那里,而身侧两旁有羽翼一般的衣袍在向后张扬地飞起--
似虚幻、以似真实--
我瞪大眼!
仔细看--
却发现那道如魅一般的影子,不见!
我看错了吗?
心里升起莫名的凉意--
那道影子很像是铜城街上穿过人群看到的那个--同样的诡异!
为什么会这样?
那到底是什么?
探出头,去看前面的另一辆车,梅无艳他们有无看到那个影子?
而那辆车的窗是合着的,他们一定没有看到。
再瞧小雀,她正靠在我身上昏昏欲睡--
清风、明月也是低垂眼睑--
她们与我都是几乎一夜未睡,一夜在不停地给那个小眉用白酒兑水来擦身子降温--
而整个车厢的人,除了我,都没有看向车外。
刚才那道景子,到底是不是我眼花下的产物?
没有人给我答案!
正文 第八十一章 重到乌城
车在飞驰,快到乌城了--
而我们一路行来,再没出现过意外,很顺利,但到了乌城,就意味着梅无艳与云蓝衣要去鬼域了。
那个鬼域又是否真如梅无艳后来形容的,并不那么可怕?
路上,我们曾在一个小镇逗留了两日,在那两日中,梅无艳在写手扎--
那是一个细雪霏霏的午后--
我推门走进梅无艳居住的厢房(在他的店里,总是能住到最干净、最雅致的房间,即使只是一个小镇中)。
当时,门开,他坐在书桌前,专注地写着什么,在我进去的一刻,他抬头,露出笑意--
室内温暖,他没有穿外出的罩袍,无垢的白衣上,衣领微低,露出他一截光滑的脖颈。
他那抬头一笑,少了平日的清冷,轻轻的如朝露初凝,让我想起我在枫楼竹苑第一夜醒来后,从他内室出去看到他在写字时,他对我露出的那个笑--
有些纯雅,有些清沏,没有隔阂,没有防备,就是单纯的一笑,仿佛敝尽了他的心,把他的友好表露无遗。
而那截脖劲,弧度优美,衬着白衣,光泽、细致,以及如玉般的温润--
自己最喜欢的玉呀!
梅无艳的肤质竟然如下!半透明的玉?
当时,只那一截脖颈,就让我莫名的脸上燥红,搞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就瞧着一截脖颈发呆--
“红尘--”他叫我,才让我回了神,回神后的燥红更甚,突然偷偷地好奇,他身体其他部位的肤质是怎样的?难道也如玉?
这个世界,人人穿衣保守,露只胳膊都不可能,而我对他产生一种了从来没有过的探索的欲望,那种欲望竟在那一刻让自己有了犯罪的感觉。
现在想来,都忍不住脸红。
不想、不想、不想这个,我是在回忆他当时在写的手札-
那天的雪,只是晶莹的细颗粒,并不影响行程,而我们逗留,是因为他要把他先前答应过我的关于麻沸散的配方和药物组成都写下来,还有并于开刀手术的一系列医学方面的细节问题--
我当时发现,他写的很多、很细,除了剖腹,还有开颅、切胃、摘肾......甚至眼睛上的手术,他都有记载!惊讶,他为何写那么多?而他竟然能医治那么多种疑难杂症?
“无艳大哥,你没有现在的记录吗?现在要一一复写出来?”
他那样写是在全凭记忆力来写,而他下笔流畅,毫无停滞,仿佛那些东西就放在他眼前让他照着抄一般,他的记忆力惊人!
对我的问题,他回以轻笑,“红尘,原有手稿,却留在山庄内,红尘要我回去取吗?”
当然不会要他回去取了,我的目的地在西北方向,再返回南方,时间拖得太长。
但他那口气,就像是在逗弄我般的轻快,我讶异地抬头看他,他眼里也是微含的开玩笑,他竟然会逗我?我实在是--
意外!
虽然他的口吻与表情,依然晃那么淡淡的,起伏很小,眼里的雾气也依然在萦绕,但他无疑地,比起我与他初见时,脸上的神情是越来越丰富了,丰富而不浓烈。
却仿佛使他在重重的清雾中一点点褪出,整个人真实了起来--
我当时的表情是发呆,他坐在桌后,我爬在桌前,怔怔地发呆--
鼻间被他轻点后,我才惊醒,连忙后退,摸摸鼻子,那里被他点过,而我万万没有料到他会那样。
我镇定自己,被点鼻子是老妈常对我做的事,连老哥也时常来那么几下,并且都是在我发呆的时候。难道自己发呆的样子很可笑?可笑到了连梅无艳也忍不住点我一下的地步?
到了这个世界后,与人的距离似乎很远了,礼教让人与人之间缺少肢体的接触,猛然间的碰触后才会让自己如同被烫了一般吧?
当时找了个话由岔开了那种气氛--
“无艳大哥,为何要急着写下这些东西?既然枫楼竹苑内有现成的,不如等到过些时候再召开那个大会不迟,这段日子先让蓝衣公子帮忙去散布消息。”
我心里已有打算,群医大会的召开会造福这个世界,如果梅无艳的技艺传之于世,将使这个世界少去多少无辜病去的人?
他既然会那么多种手术,传遍天下后,是这个世界中这个国家苍生的福气。
因为这个,我对梅无艳从心里开始折服,而这种折服,从知道他有可乱国的财富却仍然不显山露山的炫耀时,就开始--
到今天,他虽然有深不可测的武学,曾靠一琴便挫败群雄救我出山寨,那是何等潇洒自如?却也无法比得上他决定写下手札将医术无私公于天下时带给我的冲击!既然自己那个世界中历史上的伟人,也没有让我有过这种深刻的感觉。
“红尘,答应过你要做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他对我的问题是简单一句回答。<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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