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让我一震,莫非又是说那个他?
“主,那白衣人入林后不曾用非凡人的力量,门中弟子潜入暗中窥察,看得他一入林中便被那数千的蛮夷团团围住,要将他生吞活剥,而他传送佛法,任攻之,不曾用过半丝暴力----”
这个叫弓的冷硬的男子在说到这里时,脸上似乎在抽搐----
我几乎想弹起来----
白衣人?果然是他?
他怎么又去了那里?渡化信奉邪神的蛮夷?而且是用凡人的力量 ?
世间最难做的事是渡化人心!他却是深陷密林中去渡化一群信奉邪神的人!中间的困难有多大?
那蛮夷竟然有数千人?
这一桩事要比搬山移海来得艰难?如果有那么好做,早有佛家弟子去做了,况且他不是佛家人!
这个叫弓的人脸上为什么抽搐?
“后来呢----”身旁的这个他眼眯得更紧----
“后来----”他的眼里似乎陷入回忆,闪出种种异色,那是惊骇的光芒?
而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几乎无法思考----
他的话很多,即使他看起来是个少语的人,但他描述了那边境密林中所发生的一切,那个人,与一群裹着围布、终年活在山林间的野蛮人周旋,被攻击,被围堵,他有凡间的武艺在身,但以暴制暴无法渡化人心----
他在林中整整呆了一个月,一个月中几乎用尽所有的心思,要让那些人的思维逆转,要让那些人明白其他生命的重要性,要让那些人脱离信奉邪神的恶念,重新竖立一种信仰----
而当他出林间时,身上鲜血淋淋,体无完肤!
狂风卷着雪,拍打着庙门----
外面是风雪天,庙内是静寂日-----
叫弓的人走了----
榻边的这个他,眼紧紧又望向我----
我,无力地回望他,怔怔地盯着庙宇的内顶,看着椽木架起的三角形空间----
那个他,除了入林与出林时用了移形术,在林中的一个月,历经艰险,只是凡力,做尽他上世也未做过的事,为了渡化那些人,他竟类似佛祖当年修行时“割肉喂鹰”一般,任自身的肉体让那些人割去,眼皮眨也不眨,唇角挂笑,在那些人惊怔,不信邪时,对他施暴、建群攻、用元始却也野蛮的武器攻击他----
那些蛮人岂会相信什么善道?岂会真信有人能舍生取义,为了宣扬善念而不怕死?
他没有退,没有闪,只有迎难而上----
他竟然做到了!竟然在人间的一个月内,将一个信奉邪恶信了几千年的部落渡化了?!那些人最终认输,最终同意接受佛家以善为本的信念,也最终同意会接受外边世界的文明----
这是常人做不到的,这是那般西方佛界的罗汉也难做到的!
他,现在怎样了?
浑身带伤的他,在哪里?
这一切,只为了佛祖的一滴泪,也只为了使我能醒转?到底是佛祖授意让他在人间做这些事,还是其他原因?
静静地躺着----
是的,我的灵魂也躺着,任这种飘浮无形随意地散开,不再去看门外,也不再去看身边的他----
任风过----
任庙外的黑暗与光明轮替----
当庙门又被开启时,动了动,会不会是他?
看去----
不是他!
是木老怪,他又来了?
这一次他在门前应该也同前次那样叫了声“主”,而我没有听到---
他是否又带来了那个他的消息?
“主,智泱国南方临国泊尔国近日发生一场大瘟疫,漫延的速度惊人,短短时日那国家的上下十多座城镇中都被祸及,瘟疫所过之地人畜不留,尺臭遍天----”
瘟疫?发生的地方不是智泱国境内?在南边的临国?那个国家是否可参与了夹击智泱国的战乱中?
“然后呢----”身边人没有回头,他似乎连脖子也成了僵硬的。
“泊尔国国都也受牵连,皇宫内院阵角大乱,御医尽出,汇诊连医也无法配出有效的药汤,致使泊尔国整个国家人心惶惶,大肆戒严,而国都内但凡发现有初兆者,不管是否已染瘟疫,以火烧之,到处都是人哭畜嚎----”
什么瘟疫这么厉害?
漫延之势那么大?那会死多少人?比一场战争的死亡率还会高!
而那个国家的御医也束手无策?只要有人有初症就会被活活烧死?
“主,也许是瘟神见那个国家整体国民人性不善,多行不义,散布瘟疫祸害人间,凡人无力解决。就在整个泊尔国陷入昏天暗地时,主一直让我等关注的那个人出现在了那里----”
他们一直关注的那个人?
是他?
他去了另一个国家?
修罗门的人脉真是无处不在,似乎只要是人间内,无论何地,无论再偏远的地方,只要发生了一些风吹草动的事,他们都能获知。
是身边的这个他让门人四处搜罗消息?
“主,那个人的医术的确高绝,他出现后,深入瘟疫祸乱之地,把脉亲诊,并勘察地形,将受污染的水源找出----”
这近二十天来,他在那里行医布药,药材不够,便命人来智泱国取,而智泱国国君在收到他的书信时一力相助,派出无数人手,在全国搜罗相关药材,用千里快骑,星夜赶路运往泊尔国----
那个人除了行医,几乎走遍每一个瘟疫散布的角落,包括无一人存亡的整个城镇,他也只身进去,门中弟子未敢擅自入内,只在外面暗礤,得知他应是将那些死尸亲手一一处理,并引来大雨,将城镇浇洗----
二十多天中,他事事亲为,与疫民同居,医治过的病人近六七千,亲手埋搬抬处理过的病尸也数以千计,主----
木老怪说到这里,微抬起头,嘴角在颤动,眼角也在抽----
而那个他,短短的二十天他做了那么多事?
十多个城镇都有瘟疫漫延,可见染上的人不只几千人,他诊断过的六七千人应该是他每走过一个地方时抽重点看的,然后将药剂的配法传下去----
但六七千人都经过他的手,就算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天看四百个人,也得十余天,那他二十天中几乎是从未休息过了?
他虽然非凡人,有离强的法力,但他耗费元气在先,又有伤痕累累在中,后又连日奔波----
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在木老怪又离去后,我,乏力----
即将三个月了,离三月之期只有几日了,他可能如约回来?佛祖到底要他怎么做?
我等他----
盼他----
比在横江边想见他而不得见的煎熬更甚----
他可好?
他不会好!
佛祖的一滴泪,怎么样才会求来?
换作是我去求,求那滴泪来救他,我可能忍受得住那许多种艰难?无论自己的能力是否能做到,那种坚决的心,会不会如他一般?
门突然开了----
是被轻撞开的----
只有门开能让我的精神一振,用最迅急的速度望去----
是银皇?
不是他?
为何不是他?
思维又陷入一种混沌中,看着银皇入内后,走到身边人的近前,低下了头用它自己的方式施礼叩拜这个人----
这个人则伸出一只手到它的头顶上,眼微微轻合----
他们在交流什么?
“当真?”他突然睁开眼,盯着银皇问,漠然无波的口气变了,尾音是一种不确定的问意,而他的脸上是错愕。
银皇点头,绿幽幽的瞳仁盯着自己的主人,那里有一种皱痕----
身边人此时看过我来----
表情凝重,眼里是突飞猛撞的乱潮----
乱潮越来越烈,越来越烈----
终于,是惊浪涛天!
他为何是这种表情?为何他的身子在一震又震?银皇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我无法再静静浮着了!思维又清晰起来----
一定是那个他的消息,一定是!
告诉我!
你不要用那种神情看着我,告诉我!
“红尘----”他凝视着我,眼里的浪涛中泛起的是一种深浓的不安。
为何不安?
“红尘----”他的手抚上我的额头,指尖在发颤,我感觉不到,却看得清楚。
为何要颤?
“红尘----”他眼里紫雾被狂风吹散,在浪中翻腾,一会儿成形,一会儿不成形,语气间是犹豫,是迟疑----
这双眼,这张脸上的神情,在在都显示着事情有变!
告诉我!你们说的一切,我听得清楚!发生过的一切,我看得分明,告诉我!否则我不安宁!
告诉我!
告诉我!
“红尘,你想让我将他最近的一切告知你?”他说话了,盯着我的眼复杂又复杂,惊浪在持续----
我也在颤抖,我的灵无法安稳----
他听到了我的喊声?还是感觉到了我强烈的欲望?又或是仅仅凭着猜测猜出我要听?
看他,看他的眼,看他的神情中的每一个细节----
告诉我吧----
你不能因怕我受不住而不告知他的现状,那会让我更受煎熬----
请告诉我!
紧紧盯着他----
“红尘----”他的嘴唇抖起来,抱住了我的身子----
无数种猜测闪过----
莫非是那个他拿回解药了?才让身前的这个人如此莫测而情绪不平?
不,不像,不太像----
他的这种表情意味着什么?
“红尘,我该对你怎么说?他,在智泱国东南部的山脉中----”
嗯?
他回应我了,他说另一个他在东南部的山脉中?那里离海边不远,山脉并不多,却那儿做什么?
“红尘,那里有一座巨型的火山在前两日隐隐震动,火山口冒出了怪烟----”
火山?震动?冒轻烟?
是一座活火山?
那个他呢,与火山有什么关联?你为何说得这么吞吐?为何说一句停许久?为何不快快继续?
“红尘,他跳入了火山中----”
我听到了,你在说他跳入了火山中!
怔了怔----
反应过来----
眼前的他,不似在开玩笑?
他又何必开这种玩笑?
我想狂笑!
我已经在狂笑!
哈哈哈哈哈……
太可笑了!
没人能听得到,但我仍然笑!
他,怎么会跳入火山中?
就算他是一个仙,也不会冒那样的险,哪个神仙敢真得跳入一座巨型的、快要爆发的火山中?大自然有它的威力,就算是超自然的能力,也未必能控制所有的自然物----
火山的熔浆,所过之处万物毁,侵略之地,没有生命能存活!
他有无尚的法力,也不能那样跳入,何况他近日连番耗费修为!元气大损!
他怎么会跳入?为什么?
“红尘,那是处沉寂了数万年的火山。六万年前它曾爆发过一次,那一次,几乎使半个人界被毁,红尘,是指人界,而非小小的智泱国境内----”
是吧?
我只想笑!
面前人的眼里是惊涛骇浪,是不可置信,他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谁会想到?
怎么会那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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