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抽去了情根,他的心可真的得到了安宁?
“红尘----”他的眼放向了远方,“送你回去后,我,将开始我的旅程----”
旅程?
“你,去哪儿?”
我问,看着浮云出现在他的眼中,发现那时时萦绕的紫雾,不见踪影----
紫雾没有了?
那紫雾可是他一直以来对紫萝的执念?
一抹微笑正现于他的唇边,想起佛祖的拈花一笑----
柔和,静美----
“我与佛祖许诺,将去赎回我前世今生做下的种种罪孽,走遍人间,重修功德,消我孽障,除我满手的血腥----”
他要去消孽障?
而他何时与佛祖许诺的?
“红尘----”他低下眼。
我一直盯着他----
“红尘,那个人在三月这期中所做的种种,原是我千年前犯下的错误----”
他的眼里是静谥,语气平淡----
抽情根真的让他心里已无痛?
那他是否已是无情无欲?就像千余年前做神时一样?
他真的有情根?
“当年,我沦为魔道,任意妄为,所过之处随性而施之,那处沙漠若非我当年在扰乱天界时,曾乱了四季轮回的秩序,那沙漠也不致在千年中以飞速侵蚀凡人的田园----”
他在说沙漠?
“如果按照它当年自身的漫延规律,现在那里应该少去方圆两千里的黄沙,是我,当年将风速加快加大,使那里从多的凡人失掉家园,一路后退----”
沙漠的迁移,全靠风速,如果没有绿化与植被的牵制,沙漠足可掩埋一切。而他当年在天界的行为影响了凡间?
就像那孙行者踢倒八卦炉,致使天下有了个火焰山一般?
“还有那处无湖,那里的高温不退,而水极少也是我当年在天界的乱行影响了下界---”
死湖?那另一个他移海时换过的死湖?
“红尘,他这段日子中的种种行为,是在为我的前世弥过----”
我静静地听,看着他的眼又放得很远----
“包括他去渡化的蛮夷,也是缘于我当年纵行魔界,从魔界中放出了一个人魔,那人魔便是那些蛮夷信奉的邪神----”
他的眼中现出一些嘲意----
“除了那场瘟疫,他做的种种,原都是我造成的后果,红尘----”
他笑,笑里带着些惨然----
并不明显,但那惨然使他的眼微微地闪----
“还有天龙火山,按劫数,应是五万六千年后才会爆发,也是我当年无意之过,促使它的压力增强,内部炽热的岩浆在那种压力下蠢蠢欲动,暗暗勃发,最终提前涌出----”
我后退一步----
火山的喷发也是他的原因?
“红尘----”他转过眼来,“上一世的我,罪孽深重,这一世的我,又扩大战争,牵扯无数人命,并曾在栖霞山设结界,使那里成为鬼城,伤生失德,我,已是满手血腥----”
他在低头看自己的手----
“这样的一个恶魔,怪不得红尘不喜----”
他眼里的自嘲更重----
我,放下心中的惊愕,脚下向前两步,抚上他的手----
“你不需这样,这一切的缘由,在我。”
如果没有我,他不会堕入魔道,我才是罪魁祸首。
而另外一个他可知道这其中的种种因果?
应该是知道的,他是上仙,千年前的劫数他都看在眼里,但他依然无怨无悔的去替身前的这个人弥补----
全是为了我!
为了让我醒转!
不惜冒险!
身前的人,此时又是否因那个人的举动而看得更明白?
“红尘,你无错,是我的执念太重,这一世,我输----”
他的眼里有什么闪过----
“我已在佛祖架前认错,并许诺做尽功德弥补罪孽,红尘,待我功德圆满时,你与我,下一世重聚----”
他又凝视我----
我有些微微的疑惑----
抽去情根的任何生灵,都会无情,现在的他已是无情,下一世真会来找我?
“红尘,会!你,就是我的心,有心的一日,你就在我的心中----”
他的眼中又变得幽深,手抚在自己的胸口,对我说----
疑惑更重----
他到底有无情根?
若真抽去,他的眼底为何会幽深?
而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看着他不再狂狞偏执的脸,心底升起一种释然,这样的他在重新审视他的狂执带来的过错,这样的他,显得难言的美----
“你,可是在今日清醒前去的佛界?”
我问,他一直守着我,只有那个时候有可能去找过佛祖。
“是”。他承认了。
而他的无神,他的入定,原是为了去找佛祖?
去做什么?
仅仅是为了要向佛祖许诺会重修功德?
“你,是为了我而去的?”盯着他,我再问。
他的眼转开----
“红尘,你必须要醒,而他,也必须得回来----”
他的话在空中飘散----
但他的回答已让我明白,他,是为了向佛祖求解药,也是为了让另一个他,才去的佛界!
在我听到那个人跳入火山后,绝望让我沉入黑暗,他,便去向佛祖祈求!祈求让我醒转,祈求让那个他回来!
而他是何等的骄傲?在无相说出解药之前,他还发誓要去找佛祖与仙母算帐,这一次,他去佛界,不仅仅是许诺,还有认错,而他,已经悟通了?
只有悟,才能让佛祖收下他的诺言。
“红尘,前世种种,我不后悔,这一世,若非是他,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我,不会认输----”
他的眼没有看我,盯着天边----
我,盯着他的脸----
……
……
回程,暮云无限,漫染天际----
我骑着踏雪,他在我身后,两人一骑,徐徐而行----
来时快,回时慢,仿佛他想让这条路,没有尽头----
默默无言,带着我,任马蹄得得----
浓云早散,狂风也退,暴雨无踪。雨后的夕阳,虽是薄暮中,却是晴空万里,晚霞片片----
渐行渐近,看到了那座山头----
山上有座庙,庙中有另一个他----
“夜大哥----”我在看到那座山越来越近时,轻轻唤。
“嗯”。他轻轻应。
“人间本太平,百姓本无知,从你我他三人之间的纠缠开始,这人间便多了种种异相,金云关的三昧真火,到最近的搬山移海,让许多凡间看到了神迹,打破了他们平凡的心----”
我淡淡语,淡淡陈述----
那些参与军率已看到了非凡人的力量,在金云关火攻关一役中,他们眼神中的惊与奇一览无遗,还带着一种兴奋----
而最近乌罗山被迁,死湖水被换……都有凡人看到,这些对那些人来说,是一种全新的意念,他们在亲眼见证到神力时,会从震惊、兴奋中过渡到信奉神灵----
信神关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可怕的是其中会有人因此而改变原有的生活规律与对待人生的态度----
混水摸鱼的会装神弄鬼,蒙骗他人----
想投机取巧的则会花尽心思,求取仙求,以图不劳而获,结果累人累己,终日无所事事----
还有其他种种的可能会有的情况,人性百态,表现也会百态----
但六界从来都有自己的规律,凡人便该有凡人的生活,纵然有神、仙、妖、魔、鬼、但互不干扰,各自生存,如果打破原有稳定的规律,尽然会乱----
“红尘,那些人会忘掉那段不该有的记忆,他们,将还是原来的他们----”
身后人在轻风中传来他的话。
而我,相信他。
他的神力会抹去那些凡人的部分记忆,会让所有的一切回归自然----
好在那些人的数量并不众多,只是人界中的一小部分,以他的神力,不需耗费无神便能应对----
谈话中,山已近----
踏雪似乎兴奋起来,即使身后人让它无法发挥它的野性,此时却仍是兴奋的喷着鼻气,向前加快了速度----
它莫非知道它真正的主人在山上?
“红尘,你我的红痣之约,是我余生的盼望----”
风中传来缥缈的话,绕进我的耳----
回头----
身后已空----
他不在马背上,浮在远处半空中,黑袍随风,长发随风,迷离的笑随风----
马仍在向前奔----
他越来越靠后,渐渐隐在风中,模糊----
模糊中,他的笑,印进心底----
摊开掌----
艳红的痣,如他的笑我----
将它合上,合在心中----
再回头,向山上而去----
山坡缓缓,踏雪轻易地载着我到了那座庙前,远远看到白色飘然,墨发轻舞,立在门边,等着我----
轻笑,翻身下马----
他,向我迎来----
我,向他而去----
脚下都不快,凝视着对方,缓缓近----
这时,已不需要再急切。
“红尘----”他的眼里是温柔的波光。
“大哥----”我的心中是无边的安宁。
他的一只手伸来----
我递出自己的手----
他将我包裹----
牵着我,向另一侧山下而去----
夕阳无限,晕红着脸,似乎在看着我们----
远处是横江,碧波点点,船影只只,再近处是隐约的屋舍连脊----
是那座镇----
镇中可已恢复人踪?
“大哥,现在山下的世界是怎样的?”盯着那片屋脊,我问。
“战后的国家----”
他轻语。
战后的国家?
我盯向那轮红如血的日----
一个国家最主要的组成成分,便是土地,还有居住在土地上的人民!
而战后的国家,它的土地是怎么样的?它土地上的人民又是怎么样的?
是破败萧条,是满目疮痍,是经济的动荡不安,百姓的游离失所,还有田园的荒芜,屋舍的废弃……
这个寒冷的冬天,那些人是怎样度过的?
“大哥----”我看着他,心中有了设想----
“红尘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你在哪里,大哥就在哪里----”
他也看着我,眼中薄雾又起---
与他对视,彼此微笑----
再一同望向那轮落日----
虽是夕阳欲入夜,但这是春天----
万物复苏的春天!
充满希望的春天!
春天在,还有什么不会重来?
其他人,又都在做些什么?
黑云山寨的四位当家,枫楼竹院中的亲人,还有那爱笑的眯眯,连同那道宝蓝色的身影----
他们,都在山下的世界中----
我与我的无艳大哥,牵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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