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一面,回味无穷。
谢无忧的骄矜清高,皆在许知淮的意料之中。
娇生惯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世家女,不会喜欢和别人斗来斗去,自掉身价。
许知淮也不想浪费心神,她一心一意想要对付的人,只有卫漓。
他是她全部的目的。
傍晚微风清凉,小画眉也在廊下惬意鸣叫。
朱宿星侧耳倾听,眼神循着望向窗外,待看见那只金钩鸟笼,瞬间眸光一沉。
他看向许知淮,挑挑眉。
许知淮笑了笑道:“这是太子妃娘娘今儿赏我的。”
朱宿星神情似有不悦。
“殿下?”
许知淮才开了口,就听朱宿星淡淡吩咐:“来人,把这只画眉放了。”
“且慢。”
许知淮轻声阻止,先是以眼神屏退了宫婢,随后又起身来到朱宿星的跟前,屈膝蹲下,仰脸望他:“殿下怎么生气了?”
朱宿星眼神复杂,摇头沉默。
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许知淮眨眨眼:“殿下不喜欢画眉?知淮将它送回给太子妃娘娘就是了,请殿下不要将它放生。”
朱宿星皱眉不解:“明明天生自由却被囚禁在这小小的笼子里,供人玩赏取乐,你不觉得它很可怜吗?”
许知淮微微一怔,语气放缓:“自然可怜,只是殿下忘了一件事。它自出生便是笼中鸟,被人抚育被人调教,哪里见识过天高地阔的天地,它不曾捕过一只虫,衔起一片叶……华丽小巧只会歌唱,不会谋生。就这么把它放出去,要它怎么活?”
说着说着,许知淮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晶莹剔透的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掉,重重砸在朱宿星的心上。
朱宿星眼神心疼,一把揽过许知淮轻拍安抚:“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
许知淮含着哭腔:“是我知淮不好,一时想起些伤心往事,哭哭啼啼,惹得殿下不痛快。”
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朱宿星知她过往艰辛,连连亲吻她的脸颊和耳鬓,哄小孩一样地拍背。
“我知道你的内心深处有着很多难以言喻的痛苦和回忆。但是你不需要独自承担这一切,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在你身边。”
“谢殿下……”
许知淮缓缓止住眼泪,内心却无比清醒。
毫无疑问,朱宿星是宽厚仁慈的。
他从来不用天生尊贵的地位压迫别人,然而他高高在上的目光,始终落不到荣耀之下的阴暗处。谁不想天高任鸟飞,可惜身不由己,一出生就成了玩物,结果看着玩着,他们又嫌它不够自由要放出去……
一念起,一念灭,一句不痛不痒的慈悲就能断送它的生路。
这样的慈悲,不要也罢。
朱宿星被许知淮质朴纯粹所感动,那只画眉鸟自然被留了下来。
画眉鸟娇贵,许知淮吩咐南姑姑安排一个宫婢照看它,南姑姑不解:“主子对这只鸟也太上心了吧。”
许知淮笑笑反问:“难道在姑姑的眼中,我许知淮是一个心胸狭隘滥的卑鄙小人么?还是姑姑觉得我在宫中自身难保,连养活一只小鸟都是奢望。”
南姑姑听她阴阳怪气,不禁脸色一沉:“娘娘多虑了,老身对娘娘绝无怠慢诋毁之意。”
许知淮故意拿话激她:“也许是我的记性太好了,总是想起以前……以前姑姑是怎么待我的。”
南姑姑面色凝重,严肃道:“娘娘不会是想要兴师问罪吧。”
许知淮又笑了笑,眼底迸出寒意:“我没有能耐治你的罪,且不说姑姑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光是侯爷那边也得罪不起啊。”
听她提及“侯爷”,南姑姑皱起眉头:“娘娘说话还是小心些。”
“我要见侯爷。”
许知淮懒得绕圈子了。
从淮州回来后,她再没见过卫漓。
他还有什么计划,还有什么阴谋,她一概不知。
许知淮不想一直被动等待,等着他某天突然出现,像只恶鬼似的缠上自己。
太子妃能顺利进宫,说明谢家一时半会儿还倒不了。如果没有卫漓的背景保护,她难免要着了别人的道。
南姑姑面露迟疑,目光匆匆扫过窗户和门口,压低声音:“娘娘何必冒险?”
“我要见侯爷。”
许知淮敛起嘴角的微笑,又重复了一遍。
南姑姑实话实话:“侯爷不在京城。”
“我可以等,姑姑记得捎话儿就行了。”
南姑姑见她一脸理所当然的轻松,暗暗起疑。
她不会以为得到一个次妃之位就能侯爷不相上下了吧。
真是年轻又天真。
卫漓留在淮州善后,暗中已经对谢家盘踞在淮州的大部分势力剪断清算,让他们元气大伤,因为谢无忧进宫做了太子妃才挽回些许颜面。
卫漓最喜赶尽杀绝,自然不会轻易罢手。
许知淮迟迟等不来卫漓的消息,只好守着殿下一个人过日子。
看似清净,实则冷寂。
在宫中,人人都将她视为异类,敬而远之。
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种无处可逃的压迫感。
许知淮知道因何缘故,所以不得不“厚着脸皮”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不出所料,她又挡在了门外静候。
此时殿内,金炉烧得正旺,砂壶水雾袅袅,朱维桢陪着母后用茶,不动声色地摆下三只茶杯。
皇后娘娘见了,不禁蹙眉:“你这是何意?”
朱维桢垂眸轻语:“人都来了,不如咱们一起见见。”
“一个狐媚有什么好看的?”
“母后还未消气?”
皇后娘娘似叹:“你不知太子为了她,做了多少出格的事!私自留宫,赐封妃位,还有……”她略微停顿:“太子被她缠住了心,做事荒唐莽撞,连规矩礼仪都可不顾了。宫里头的闲言碎语,都说太子在春和殿夜夜与她欢好,甚至沉迷女色,白日宣淫,简直不成体统!”
朱维桢闻言面不改色,继续斟茶:“母后还记得三年前那件事么?”
皇后娘娘沉吟道:“何事?”
朱维桢淡淡一笑:“三年前,母后赏了两位侍妾宫婢给太子,太子大动肝火之事啊。”
“那时……那时的太子还是个孩子。”
朱维桢目光盈盈,双手奉上茶杯:“母后,太子的身边从不缺漂亮的女人,他何时这样动心动情过?太子无心情爱的时候,母后忧心忡忡,还曾一度担心太子不喜女色,现在他终于有了个钟情的女子,母后怎么又烦恼了?”
“世间女子千千万,要什么没有,偏偏要她!”
朱维桢见母后这般动气,也品出几分真相来:“其实母后不是讨厌那个女子,而是心疼太子,心疼他值得更好的人。”
皇后娘娘被女儿戳中心事,轻轻一叹。
朱维桢莞尔一笑:“我倒是觉得太子成长不少。以前他做什么事都是先虑而后行,看似追求完美,实则少了几分王者的霸气,难得他冲动一回,咱们何必挫了他的锐气?而且,我只希望他快活。”
母女交心,一句顶一万句。
“你这张哄人的嘴啊,连菩萨都能说动。”
“慈母疼儿,权当成人之美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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