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一年。
春夏秋冬,风霜雨雪,多少爱恨纠葛,都汇在这一眼里。
因为对他的容貌身型太过记忆铭心,所以也只要一眼就可以锁定确认。
许知淮来不及细看他的神情动作,匆忙垂眸,以无比温顺乖巧的模样,紧紧跟随在皇后娘娘的身后,寸步不离。
她的温和乖巧,让娘娘十分满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这里的香客常年络绎不绝,你也是个有佛缘的孩子,过去给太子和安儿多上几炷香吧。”
许知淮莞尔应是。
大雄宝殿,庄严肃穆。
她长吁一口气,静心跪拜,然而当一阵微风飘来,裹胁着淡淡的薄荷气息,她的后背一下子就紧绷起来。
许知淮缓缓睁开眼,望向面前的佛像,双眼无光。
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如此畏惧他的存在,哪怕只是一点点关于他的气息,哪怕只是一抹模糊不清的身影,足以让她安稳平和,烟消云散。
她被他锁住了,深陷仇恨恐惧的泥潭而无法自拔。
卫漓今儿出现在这里,也并非一个巧合。
他本在城南办事,却收到了皇后娘娘出宫的消息,所以他掉了个头,借着办事的名义过来这里。
他从不会做无用功,自然也白走一趟。
方才两人眼神交汇的那一刻,他蓦地一怔,惊觉她双眸的温柔,惊艳她含笑的梨涡。
她周身沐浴佛光,纯洁明亮,干净无瑕。而当她匆匆错开目光,对他视而不见的时候,他的心像重重挨了一凿子,凿出一个大大的豁口,压抑许久的怨念和不满喷涌而出,杀气凛凛的血光瞬间溅了他一脸。
他不甘心只有自己蛰伏在暗处做鬼,他要重新把她拉回黑暗中,狼狈为奸,不清不白。
卫漓不顾那些侍卫眼线们的目光,径直朝许知淮走过去
他站在大殿门外,双手背后,面容肃静,过于犀利的目光,生人勿近的气质,更是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许知淮缓缓转身,再对上他目光那一刻,心又不自觉地紧了紧。
卫漓深深看她,下意识地勾出一抹邪笑。
谁知,他还未迈步踏入殿内,旁边立马有人躬身上前禀报:“侯爷,太子爷有令,淮妃娘娘不见外臣。”
这一句话,轻飘飘地落入许知淮的耳中,却狠狠砸在卫漓心上。
不见外臣!
简单扼要的四个字,将他们的距离彻底拉开。
卫漓瞪向那侍卫,眼神如刀,谁知那侍卫不卑不亢:“侯爷,这是太子殿下的口谕,也是长公主殿下的意思。”
一句话,两份旨。
卫漓心头的怒火,顷刻间被浇灭了大半。
他明白了,他已经被牢牢盯住了。
朱宿星绝不会再允许他触碰他的女人。
卫漓的理智也在提醒他,千万不能在这里发疯。
他疯不起……
许知淮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卫漓,看着他的脸色变了又变,看着他冷笑转身,安安静静地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全身四肢也不再冰凉发硬,一切又温暖安全了起来。
许知淮犹自出神,直到钟声响起,唤回她的思绪。
她不再恐惧,反而满心期待,她好像快点回去,回宫里去,回到安儿和太子的身边。
因为他才是她最温暖的神明。
他在保护着她,无时无刻。
夜深了,风清月皎。
朱宿星熬了半宿,神情疲惫。
当他走到寝殿门外,看见里面昏暗的光线,不禁眉头一皱。
宫婢迎上来的时候,他低声质问:“怎么这么暗?速速派人多添两盏烛台。”
虽然许知淮梦魇的毛病许久没犯了,但他一直记得她怕黑,尤其是夜半梦醒被黑暗包围的时候。
宫婢们连连点头。
谁知,许知淮从内殿走了出来,一袭素袍,长发披肩,眼神亮晶晶的。
“不必了。”
许知淮摆摆手,示意旁人退下。
她亲自过来给朱宿星解开披风,仰头看他:“烛火太亮,安儿便会贪玩不睡,如此这样就好。”
朱宿星见她一心只为女儿着想,环住她的腰身,把她往自己跟前带:“多玩一会儿有什么要紧,只是你素来怕黑。”
许知淮眸光流转,低喃了句:“我不怕了。”
“嗯,什么?”
“我以后都不会怕了。”
许知淮望着他的眼睛:“我不会再怕黑了,也不会再怕受人欺负。”
朱宿星挑眉,朗朗笑道:“我的淮儿长大了。”
他的玩笑满含宠溺,许知淮的眼睛却泛起泪光。
她不想他看到,一头扎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有殿下在,我什么都不怕,我再也用不着那些烛台了,就算外面乌云密布,不见星光,我也能看见我的光,殿下就是我的光。”
她软糯的语气,像个撒娇的孩子。
朱宿星低头含笑,温温的唇触上她柔软的颊:“好甜的嘴,你今儿准是吃了安儿的蜜饯。”
许知淮将薄薄泪光蹭在他的衣襟上,又恢复甜甜的笑容道:“殿下辛苦了,我命人备好了参汤,殿下用一点吧。”
“不了,今日喝茶喝得太多,你早些睡,我还要梳洗一下……”
他的话还未说完,许知淮便道:“我陪殿下一起去泡温泉吧,松松筋骨,舒缓心神。”
朱宿星有点意外,有点欢喜:“你舍得安儿吗?你每晚都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许知淮笑:“以后,我也寸步不离地守着殿下。”说完,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窄瘦的腰身。
与此同时,卫漓裹着满身酒气回到侯府。
皇极四司之首,皆候在正厅,等着给他禀报回事。
谁知,卫漓见了他们,只是不耐烦地摆手。
四人面面相觑,正准备要走,又听卫漓发问:“宫中近来有什么消息?”
“回侯爷,宫中万事太平,无大事发生。长公主殿下对工部和户部两位尚书下了最后通牒,让他们在年内一定要完成减免赋税,还有太子殿下也准备清算酆都残党,拆建奉仙宫。”
其实这些消息,卫漓早都了如指掌。
他想问的事,与太子无关,与长公主无关,只与一人有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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