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见过孟宇帆像现在这样。
原本站在讲台上意气风发的人,此时却表现得无助,彷徨,悲凉。
作为亲人,孟穗穗看到弟弟这样很心疼。
她问:“你是怎么想的?”
孟宇帆摊摊手说,“我还能怎么想,爱咋咋的,等着命运的宣判。”
说完,似乎怕自己得过且过的态度让家人担心,他有自顾自地开解道。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大家都这样,又不是只有我这样,也有好多人和我一样转不了正,等着被辞退。”
孟宇帆故作坚强,扬起笑脸说,“大姐,你不用担心我,我都这么大了,这点事儿我能抗住,比起没工作,我更害怕你们知道这件事之后跟我上火。”
他突然声音哽咽,压下心里的痛楚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让你们跟我操心,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你们。”
在命运的齿轮转动时,作为一个普通的个体确实无能为力。
这是由上至下的政策,是教育方面的重大变革,是历史发展到现在的必然选择,即便是弟弟被裹胁在这场洪流中,孟穗穗依然没什么办法。
她只能从她的能力范围内,尽量让弟弟心里舒服一点。
她不擅长说肉麻的话,而且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待孟宇帆说完之后她直截了当的开口问。
“弟弟,你需要什么?”
孟宇帆微微蹙眉问,“什么意思?”
“如果你需要人,我最近和镇长和县长有些接触,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钱我也有,但事情最终能不能成谁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试试。”
她们这儿穷乡僻壤,是一个各方面都很落后,没什么人关注的边境小城。
从各家那么多孩子就知道,有些政策落实得并没有那么到位。
她虽然不赞成,但如果孟宇帆想走关系,她也不会拦着。
因为确实有很多人靠其他方式得到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孟宇帆最近见过的应该不少,心里不平衡是正常的。
当浑浊成了一种常态,遵守规则就成了一种罪。
孟宇帆是个成年人,那是孟宇帆自己的选择。
只见孟宇帆眼睛一亮,然后眼里的光又渐渐黯淡下去。
他摇头说,“我知道大姐的意思,不过不用了,本来就是我做错了事,才导致我不符合转正的条件,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我接受这样的结果。”
弟弟果然没让她失望。
孟穗穗欣慰地笑了,她喜欢遵守规则的人。
“那你今后准备怎么办?来厂子里上班吗?要不要跟我混?”
孟穗穗的意思很明显,她给孟宇帆留了后路。
孟宇帆突然笑了,笑得很幸福,他说,“还是大姐好,我多亏有个大姐。”
他笑容逐渐苦涩,话锋一转,“我还没想好,其实我还是想教学,我喜欢教学的感觉,喜欢当老师,被辞退之后我想去镇上找找工作,看看有没有私立学校愿意用我。”
他虽然这么说,但自己心里都觉得不可能。
在他的印象里镇上根本没有私立学校,就算有也不一定能用他。
孟穗穗点头说,“嗯,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你。”
之前一直瞒着家里人,有些话憋在心里不知道该跟谁说,反正现在大姐知道了他块被开除的事儿,他就没什么顾忌了。
孟宇帆忍不住吐槽。
“大姐,你知道我们学校那个王三小吧,她家五个孩子也违反计划生育了,她带的班成绩一直没我带的班好,在全镇都是倒数,她上课不好好教学,对学生也一点都不上心,但就因为她公公帮忙找了人,就前两天刚被调走了,掉到别的学校直接转正了,你说这上哪说理去,主要是她教得并不好,让她转正那不是对学生不负责吗,小学正是打基础的阶段,她没给孩子们打好底,这可是耽误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儿,昨天她回学校取东西,嘚瑟的不行,我一看她那嘚瑟样就来气。”
“还有那个刘春,他......”
憋了太久,孟宇帆吐槽起来根本停不下来。
他不停地说着,孟穗穗认真聆听,时而跟他搭几句话。
孟穗穗越听越心疼弟弟。
弟弟不是不知道能用什么办法转正,但他不屑于那样做。
他的吐槽主要是围绕教学和学生,他热爱教学,一心想着教书育人,怎样对学生好。
如此热爱教学的好老师,当弟弟得知要失去三寸讲台时内心一定挖心蚀骨的难受。
弟弟见了很多不公平,却还能像现在这样做出正确选择,实属难得。
不过经过这件事也能看出来,孟宇帆不仅是个好老师,也是个正直有骨气的好公民。
姐弟俩聊了一会儿之后,孟宇帆突然发现时间不早了,连忙起身。
“竟然快十点了,秀芳天天等我睡觉,这个点儿估计秀芳都等我等着急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嗯,快回去吧。”孟穗穗说着抬起手揉了揉孟宇帆的头发,“摸摸头,别不开心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向前看,反正厂子一直缺人干活,你想来随时可以来,我保证不比你当老师赚得少。”
好久没被人摸过头,孟宇帆直接愣住,恍如隔世。
小时候大姐让他偷家里的鸡蛋换冰棍儿,有一次被娘抓住了打了一顿,那时候大姐也像现在这样,揉了揉他的头跟他说。
“别哭了弟弟,下次我去偷,我请你吃冰棍儿。”
后来他们长大了,大姐和娘家的关系不好,他曾以为那些温馨的回忆只能存在于他的记忆中,那时候的他想不到有一天大姐还会像小时候那样揉他的头。
孟穗穗见孟宇帆表情复杂地盯着她,误会孟宇帆不高兴了。
生活中有很多人不喜欢别人碰头发,弄乱发型。
她赶紧把手拿下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的头发。”
“谁说我不喜欢,麻烦大姐再来一次。”
孟宇帆说着,把孟穗穗的手亲自放到自己的头上,怕孟穗穗够不着,还特意低着头让摸。
他觉得被大姐揉脑袋的感觉很治愈,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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