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朝自高宗起,便下令不再宵禁。
市井瓦舍时常热闹到半夜才散去。
时人供奉佛祖,今儿的灯会便是为贺佛祖诞辰,城外百泉寺多是达官贵胄去奉香,山门下早早便停满了车马。
谢蕴陪着永嘉公主礼佛半日,奉上自己手抄的佛经,于黄昏时下山。
行至城门口时,马车忽的停下了。
“怎么了?”永嘉公主睁开眼问道。
身边的嬷嬷掀帘瞧了出去,顷刻间又坐了回来,笑眯眯道:“殿下,是二爷在外等二娘子呢。”
谢蕴倏然脸红了红,垂着眼没吭声。
永嘉公主瞧她娴静模样,笑着打趣道:“去吧,那小子怕不是就这般等了一日了。”
谢蕴眼睫动了下,微微颔首,“多谢母亲。”
说罢,车帘已然被人掀起,澄黄的光晕大片落了进来。
永嘉公主手帕掩唇,眉眼唇角弯起,笑道:“瞧我才说罢……”
来人探出一颗脑袋来,脆生生的喊:“母亲!”
“去吧去吧,阿蕴不曾逛过邺都的灯会,你们好生逛逛,身上银子可还够使?”永嘉公主问。
谢蕴:“……”
戚钰不觉害臊,当真摇头,“只剩买两串糖葫芦的铜板啦。”
这话一出,当即收到一荷包沉甸甸的银稞子。
戚钰连同荷包一起揣进了袖袋里,伸手去扶要下马车的谢蕴。
谢蕴伸出去的手猝不及防的被握住,动作一顿,垂着眼看那仰着脑袋不解望着她的。
“不会摔了你的。”戚钰十分认真的与她保证道。
旁边伸出手准备扶人的听雪:“?”
做甚抢她的活儿?
哼!
谢蕴将错就错的被他扶着下了马车,依礼退至旁边,等永嘉公主马车先行。
戚钰也不催促,有样学样的立在她身侧。
马蹄声踏踏的离开,他才道:“走吧,我的马在那边。”
谢蕴抬起的脚一顿,扭头看向旁边的两个丫鬟。
戚钰也顺势一停,顺着她的视线瞧去,面露惊诧:“你们怎的还在这儿?”
听雪、问月木头脸:“……”
许是他惊讶得太过好笑,谢蕴倒是难得在他面前弯唇轻笑了声,戚钰瞧了一眼,面上猝然一红,两只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她好好看欸。
华灯初上时,几人行至热闹处。
“快来!这儿有杂耍!”戚钰招手唤了声,拉着谢蕴的手臂往里面挤。
听雪和问月立马跟上。
“大哥!你这般高,往后站站嘛,我娘子都没瞧过这好玩儿的。”戚钰碎嘴的跟挡在前面身量高大的男子道。
谢蕴面上一臊,刚要后退,便见那人当真好脾气的转过来,与他们几个换了换位置,笑得憨厚:“今儿是师傅上场的,难得一见。”
谢蕴擅读书,知晓那喷火之由来,但亲眼瞧见,也不免为他们生计之辛苦与威胁感叹一声。
戚钰看过许多次,但仍旧看得乐呵呵。
听雪睁着一双圆眼睛,问问月:“他们不会被烫到嘴巴吗?”
问月:“别问,好好看你的。”
有机灵的小童敲锣鼓,身后跟着人绕场收赏银。
谢蕴刚要示意问月,旁边那看得投入的戚钰已然掏了把碎银洒进破碗里,大手一划,“我们是一块儿的。”
那人顿时冲谢蕴笑笑,“多谢郎君娘子打赏!”
绕过她们,去与旁人收了。
看过杂耍,再往前走。
两边摊贩吆喝声,酒楼座无空席,抬眼瞧去,火红的灯笼连成片,几欲亮如白昼,街上多是姑娘少年郎乘兴而来,也有蜜里调油的夫妇在簪花或是胭脂铺前停留,轻易羞红了脸。
戚钰抓抓衣袍,刚想故作不经意的问,要不要也买一盒胭脂,就见身边的人忽的回头,声音温柔清淡的问那俩丫头,“想吃什么?”
“……”
听雪早就瞧得眼花缭乱了,呲着牙笑得乖软,指了指旁边的芝麻酥糖和肉饼。
“去吧,跟问月拿银子。”谢蕴道。
“多谢姑娘!”听雪立马抓着问月一同过去。
肉饼似是很好吃,摊子前排了不长不短的队。
听雪乖乖过去排着,问月去隔壁给她买芝麻酥糖。
谢蕴也不急着往前走,停在旁边人少处安静的等着。
戚钰瞧她这般宠惯那俩丫头,颇为眼热道:“我也想吃。”
谢蕴掀起眼皮瞧他一眼,淡淡嗯了声,“她们会给二爷买的。”
果不其然,两人回来时,听雪抱了四个肉饼,问月则是替她拿着糖。
戚钰等了等,没等到分肉饼,那主仆三人已经往前走了。
“?”
“姑娘,邺都还挺热闹的。”听雪吸吸鼻子道。
谢蕴不置可否。
高祖定中原,高宗平边关,饶是王爷便战死边关四位,这才有了如今的郢朝。高宗不禁止商贸往来,是以时常能瞧见街市上有番邦人买香料丝绸。
如今的官家,遵循高祖之法,时下是为宽松。
问月往她嘴里塞了块芝麻酥糖,道:“咱们姑苏也好。”
甜丝丝的糖一入口,听雪立马咔嚓咔嚓咬着吃了,忙不迭的点头,“嗯!好姐姐再喂我一块~”
问月噗嗤笑了声,又给她吃了一块。
戚钰跟了上来,瞥一眼那吃得美滋滋的,鼓着脸走到那没发现他险些丢了的人旁边,刚想开口,身后问月道:“二爷尝尝这芝麻糖。”
戚钰身为国公府最受宠的那个,什么东西没吃过?倒也接了过来,先递给了谢蕴,“你尝尝。”
话刚出口,便听得后面那嘴里塞得鼓鼓的丫头含糊道:“我家姑娘不爱吃芝麻糖。”
“……”
谢蕴低低嗯了声,“二爷自己用吧。”
“那你喜欢吃什么?”戚钰顺势问。
谢蕴:“都行。”
“我家姑娘爱吃姑苏的青橘!”
问月面无表情的又往那嘴里塞了两块糖。
“唔唔……”吃不下啦!
戚钰倒是想起,那日谢叔父说,谢蕴爱吃糖醋鱼。
“前边儿便是玉江楼了,听闻近日自南边儿来了个厨子,去尝尝他家的鱼可好?”
“随二爷意。”谢蕴道。
她依旧淡淡,戚钰却是觉着挺高兴,欢快道:“玉江楼今儿设了头彩,给那些文人雅士凑热闹的,你若是去了,那还有他们什么事!”
听雪在后面竖着耳朵听得直点头。
她家姑娘最是厉害啦!
谢蕴却是思绪不在这热闹里,逛了这半个时辰,也没瞧见意料之中的人,有些许败兴。
就在以为今晚等不到了时,行至玉江楼前时,忽的听见一道叮铃悦耳声。
“钰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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