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妇人正在艰难的生产,锦簇焦急的等在门外,从傍晚到清晨,历经一整晚,终于听到了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接生婆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把刚刚出生的孩子递给锦簇。
锦簇接过孩子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怀里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不知何时哭累了,正躺在他怀里睡的香甜。
“仙人真的会照顾好这个孩子吗?”
刚刚生产完的产妇拖着虚弱的身体被人搀扶着走出门外,看着锦簇抱着孩子离去的身影,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锦簇拢了拢包住小婴儿的锦被,回头对那夫人开口,“我会照顾好她的。”
“罢了罢了。”夫人虽心有不舍,却还是让锦簇带走了那个孩子。
众人看着锦簇瞬间消失在原地,顿时大惊失色,嘴里惊呼不断,“仙人,真的是仙人!”
“夫人,小姐能被仙人看上,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锦簇怀里抱着小小一团的息宁,既然她喜欢这人间,那他就陪她留在这人间。
息宁这一世出生于将军府,是将军府唯一的大小姐,前十年会在父母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成长,十年后将军府则会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息宁会在被流放的第六年因为身体原因离世。
锦簇带走了息宁,顺便更改了将军府原本的命格,他们一家人将来会一生顺遂,无病无灾的过完这一生。
这是息宁的最后一世,她身上的仙力已经所剩无几。
锦簇学着一点点的照顾息宁,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从先前小小的一团长到她腰间,他们共同游历人间。
若是碰见息宁喜欢的地方,他们便会在哪里住上一段时日。
空旷的山林里行走着一大一小两人,长相俊美的男子手里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娃,男子刻意放慢步伐,顺着小女孩的步调走。
“锦簇,我走累了!”息宁才七岁,只长到锦簇腰间,身体小,力气也小,走不了多远便累了。
锦簇蹲下身子,及其熟练的把息宁抱进怀里。
息宁伸出小短手环抱住锦簇的脖子,靠着锦簇的肩膀,嗅在锦簇身上熟悉的味道,息宁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息宁,快醒醒,我们要一起去树林里摘野果子,你再不起来就不带你一起去了。”息宁睡的正香甜,忽然听到嘈杂的声音。
息宁强忍着困意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一身红衣的栖凤正趴在她床边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栖凤?”
息宁看着面前略显圆润的栖凤,有些疑惑,这分明是栖凤小时候的样子,虽然那张脸跟她长大后的样子也没什么差别。
“息宁,你可算醒了,你要是再睡下去,等主人回来的话,我们就去不了了。”栖凤说着,伸手就把息宁从床上拉了起来。
息宁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栖凤急匆匆的拉这跑出门外。
息宁只得匆匆扫视了几眼周围的环境,这分明就是她小时候住的地方,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我们来了!”
栖凤停下脚步,对着周围几个等着他们的小朋友气喘吁吁的开口。
“栖凤,你和息宁每次都是最晚到的,以后再这样我们就不带你玩了。”
有些胖胖的小男孩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单手叉腰,一副老大的口吻对栖凤说着。
“略略略!”栖凤才不会把这个小胖子的话放在眼里,“我才不稀罕呢!”
“哼!”
小胖子见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顿时有些羞恼,最后也只是对栖凤放狠话道:“栖凤,我不喜欢你了,我以后有好吃的再也不分给你了!”
“我们快开始吧!”栖凤懒得理会小胖子的话,撸起袖子看着面前直入云霄的大树,就准备往上爬。
据说这棵树可是神树,能从这棵树上摘到果子的,可都不是一般人。
“我们比赛,看谁能摘到那个最大的果子!”小胖子也摩拳擦掌,誓要跟栖凤分出高下。
“比就比,谁怕谁!”
剩下的几个小男孩顿时围在树下鼓起掌来,一边鼓掌一边加油打气。
息宁一脸懵的站在树下看着栖凤跟别人比赛爬树摘果子,别人鼓掌她也跟着一起拍手。
栖凤仗着自己的凤凰能力,很快就把果子摘了下来。
只可惜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划破了好几个大口子,栖凤不仅没发现,反而还洋洋得意的跟旁人炫耀起来。
息宁看着栖凤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也乱了,出门前还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这才过了没几个时辰,就变了一副样子。
“走,我们回家!”
栖凤跟那几个小孩子炫耀完,一把拉起息宁的走,迎着那些人羡慕的眼光,趾高气昂的离开。
只是这份荣誉并未持续很久,还没等她们走近家门,就看到门口站着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月白色衣裙的女子身侧半步的位置,很好的将女子护在身旁。
那是她的父亲和母亲。
惊澜看到她们两人的时候还特意跟她们招了招手,脸上笑眯眯的,一副心情愉悦的模样。
月照脸上的表情则跟惊澜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向来柔和的面庞染上一丝愠色。
栖凤有些心虚的止住步伐。
“过来!”
“主人,主人,我有摘果子给你哦!”栖凤连忙献宝一般把好不容易摘来的果子双手递到月照面前。
月照看着栖凤一脸灿烂的模样,那些责备的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蹲下身子帮栖凤整理了一下被她弄乱的头发。
“你呀,太调皮了!”
惊澜微微低头瞧了一眼栖凤手里的果子,故作惊讶的语气说道:“这果子不会是林子里最高的那棵临天树结的吧?”
“当然了!”栖凤给了惊澜一个略带嫌弃的眼神,“我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主人,我最最喜欢主人了!”
“月照,你可一定要收下,那临天树长的可高了,能爬到临天树上摘果子,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惊澜拿过栖凤手里的果子,塞到月照手里。
月照听了惊澜的话,转头看向他,略带担忧的开口,“临天树,很危险吗?”
“当然了,自古以来能爬临天树的,可都是万里挑一的能者,我们小栖凤小小年纪就能摘到临天树的果子,已是十分了不得了。”
“我在她这个年纪时,是断然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息宁听了惊澜的话,忍不住扶额叹息,完了,栖凤又要被父亲坑了。
果不其然,栖凤听了惊澜的话,顿时又得意起来,“那当然了,我可是这六界唯一的凤凰,这世上还没......”
栖凤说到一半,忽然止住了声音,主人看她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
“栖凤,罚你面壁思过三日,这三天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月照,这惩罚是不是有些太过了,栖凤毕竟年纪还小,不知天高地厚也正常,想来也是我平日里疏于管教,以后我肯定会教育好她的。”
惊澜的话看似在为栖凤求情,实则处处挖坑。
“惊澜,你不用为她求情,她就是平日里任性惯了,有些事情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月照虽然平日里会惯着她们,放任她们做任何事情,可一旦跟自身安危扯上关系,月照便会冷脸,甚至罚她们面壁思过。
息宁当时不明白月照为何会这般小心翼翼,后来她才知道,当时的仙魔大战已经愈演愈烈,她们在惊澜和月照的庇护下,才能过得这般无忧无虑。
月照和惊澜将她们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后来她们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惊澜给了栖凤一个略带同情的眼神后,弯腰抱起息宁,“小息宁,跟父亲去吃饭了。”
只留下栖凤一个人紧紧的握住拳头站在原地,这个大魔头,每次都陷害她,要不是看在主人这么喜欢他的份上,她早就用凤凰神火烧死他了!
“父亲。”
许是锦簇的怀抱太过于安心,这一觉,竟叫息宁梦到了许多久远的往事,惊澜满含笑意的声音似乎还在她耳边萦绕。
息宁看着面前逐渐清晰的火光,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息宁闭上双眼,试图回到刚刚的梦里,她已经许久没有梦见过他们了。
锦簇叫醒了还要继续睡的息宁,“息宁,你已经睡了许久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好吗?”
息宁听到锦簇声音的时候才彻底清醒过来,她正依偎在锦簇怀里,身上还盖了一件锦簇的外衣。
“我们这是在哪儿?”息宁从锦簇起身离开锦簇的怀抱,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
“还在外面,来,先吃点东西。”锦簇说着,把手里已经烤好的鸡腿递给息宁。
息宁接过鸡腿,坐到锦簇身边,默默的啃鸡腿。
锦簇安静的守在息宁身边,周围只剩下息宁小口吃东西的声音以及火堆里时不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锦簇,我想家了。”
不知过了多久,锦簇忽然听到息宁微不可闻的声音。
若不是锦簇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息宁身上,怕会觉得那声音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我陪你回家。”
锦簇并未多问什么,只是顺着息宁的话回答。
“好。”
锦簇不知道息宁的家在哪里,甚至连息宁都快要忘记她的家在哪里了。
尽管她在断月山生活了数千年,可息宁知道,断月山不是她的家。
现在,她要回家了。
锦簇按照息宁的指引,一路走走停停,时间一晃而过,在耗费了两年的时间后,终于来到了息宁口中的家。
锦簇看着面前的大山,除了比别的山更为高大一些,山上的花草树木长势更为茂盛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锦簇,我没了法力,没办法打开这里了。”
息宁看着面前的一切,当初,是她亲手将这里的一切隔离起来。
“我要怎么做呢?”
“锦簇,你可以进去的。”
锦簇丝毫不怀疑息宁的话,抬脚就往前走去,原本近在眼前的山壁在锦簇靠近的那一瞬间消失不见,只余一片白雾笼罩。
待薄雾散去后,这里的场景才尽数呈现在锦簇眼前。
绕是见过无数奇珍异景的锦簇也难免有些惊讶。
脚下是肆意生长的野花野草,不知来处亦望不到尽头的潺潺溪流,身旁是各种长得奇形怪状的树木。
一旁缠绕在树上的藤蔓在锦簇踏入的时候便伸长了藤条,仿佛通了人性一般,亲昵的爬上锦簇的手臂。
周围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树也都疯狂摇动自己的枝丫,似是一副激动不已的样子。
“恭迎神君归来!”
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原本那些奇形怪状的树枝也都一个个化为人形,单膝跪地,齐声开口。
“恭迎神君归来!”
锦簇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知该做何反应。
息宁扯了扯锦簇的衣服,示意他放下她。
息宁一步步向前走去,锦簇安静的跟在她身后,那些人在他们经过后便又变回原形。
直到面前出现一位白发老者的时候,息宁才停下脚步。
“修允,我回来了。”
白发老者看见息宁,只是摸了摸雪白的胡须,“殿下,奴知道,殿下一定会回来的。”
息宁指着身后的锦簇,跟老者介绍道:“修允,他是锦簇,水界十九殿下。”
修允听了息宁的话,眯着眼睛盯着锦簇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是泊渊那小子的儿子吗?”
“是。”息宁点点头。
“浮华界中无岁月,没想到一转眼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修允不由得感慨道,“当初我初见泊渊时,他还不过是个百岁小儿。”
“没想到一转眼,他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不过,这是殿下挑选的夫婿吗?”修允话题一转,看向息宁。
“是,”息宁拉过锦簇的手,“所以我带他来拜见我的父母。”
“好,好,好,”修允连说了三个好,“那我便不打扰殿下了。”
“锦簇,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息宁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锦簇,息宁能明显的察觉到,锦簇的话越来越少了。
现在的锦簇,跟在断月山时的锦簇,仿佛是两个人。
“比如,我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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