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缩小----
再缩小----
直到染血的彩衣堆成柔柔一团----
彩衣中脱出一只白色的兔----
一只原本白色,却沾满血迹的兔----
一只合着眼,头微微倾斜再也醒不过来的兔----
抱着它的人,这时的神情间,出奇的沉静----
沉静的没有任何的喜怒----
一双眼里,是琢磨不透的深沉----
第一百五十八章 立约
衣,越来越深沉----
风,越来越紧烈----
她,静静的卧于薄团上----
抱着她的人,无喜无怒,眼含深沉,许久后----
将她轻轻置在自己坐过的地方,手抚上她的皮毛----
一点点抚过,一点点去除了那些触目的腥红。直到露出雪白、无暇、恢复了她许多许多年前在山谷间修炼成前的本色----
绒绒的长毛,垂顺的耳,轻瞌的眼睑、微斜的头颅----
现在的她,就像睡着了,安祥、无声----
那个他又幻出薄薄的轻纱、覆在她身上----
她在七彩轻纱中朦胧、静谥---
现在的庙内,同样很静----
在尚柯兰儿与那个大汉被处理后,就一直很安静。
他们去了哪里?被怎么处置了?
我,默然,看着伏在我榻边的黑袍的他----
他的眼,在凝视着我----
这个人,几乎要将那两个人当场用极酷励的手法去除----
在他要动手时,白衣的他,问出一句话----
“你,打算再伤人命?”
尾音有些问意,却似云淡风轻。
“为何不伤?”这个人反问,
当时他的手正像摩挲一个婴儿的头颅,在那大汉的头顶轻抚,巫师则跪在另一侧的地上。他们是被他从墙上吸下来的----
而他的动作,看似温柔,实则再继续下去,那两个人会死得奇惨,或许会被从头顶吸取精元而亡,或许是其他的死法。两张脸上则早已面目全非,一个是在门槛上磕的,一个是贴往墙上面朝里里撞的。
“你不顾功德,继续伤生?”身旁白衣的另一个他,继他的反问后又淡淡地说,
他则回了一个轻嘲的笑,“就知道你以禅定为约另有含义。”
他们的对话似云似雾,我在听到“功德”二字时,突然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
坐禅,在佛家也叫“降魔坐”,又叫“金刚坐”,还叫“莲华坐”,可消灭力量劫的业障,能了生死,坐出无量功德。
与仙界的打坐略有不同,我忘了此点。
白衣的他,竟然有此深意?近百日的坐禅,让他二人脸上都有了悄然的改变,那可是入化境后的所得?坐禅能除魔性,坐禅能消障孽,坐禅能清心性----
“在红尘身边,不伤生也可,只可惜地上那九条人命与这巫师脱不了干系,他们的劫数是这巫师的罪----”
在当时说那番话,脸上漠然一片。而在那时,他已用他的 这活着的二人口中得知那巫师的摄魂咒果然与魔界有关。
巫师曾在开坛做法通灵时,有团黑雾出现在当场----
尚柯兰儿虽是凡人,是部落中的大巫师,会施巫术,但从来只是小打小闹,也从来没有真正与什么高等的魔灵打过交道,那一日,黑雾散,神秘人形以“无尚的神”的名义赐他摄魂咒,散魂法,并将破解庙外结界与怎样引走银皇的法门全都教于他----
以他的说法,那个所谓的“神”是要帮助他们部落出口恶气,弘扬人间正道,消除人界半妖之门----“修罗门”。
而那个叫作巴特尔的大汉,却是豁了出去一般,咬着牙喊出来----
“我们的功败垂成全是拜你所赐,部落男儿,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能含羞而归,这一仗,我们死伤无数,金戈铁马,意在获取中原,眼看大好江山可得,你修罗门却突然倒戈,将我等压制遣回,若不是你,我等怎么会落到今天这等田地?怎么会无功而返?怎么会……”
“怎么会眼看着到口的肥羊白白流去?”黑袍的他笑了。
那个前一刻一气哈成、万丈豪情的大汉,看到他的笑后,突然再说不出任何一个字。他也许不怕死,可以在面对对手时因不敌对方而被杀掉,正如他刚刚那九个同伴,都像死士,但不怕死并不意味着不怕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掉的痛苦!
他看到修罗门罗主的那一笑,就似看到自己将会得到的结果一般,嘴唇哆嗦了起来。
“好大的食欲,不防告诉你等,若非此处是人间,顾虑到会误伤普通人类的性命,庙外的结界以轻防为主,并未多加设置,否则的话----”
衣修罗的笑里泛上讥嘲----
“就算魔界之王亲来,也无法闯入,就算佛主来,也得费番周折,而你等这小小的肉胎,欲全身而退也不可得!”
那两个人在听到“魔界之王”四个字时,眼珠已几乎要爆了出来,在听到“佛祖”时,面孔抽搐----
“你……你…….你到底是谁?”
“现在才问,不是迟了吗?”他的笑意加深,深得让那两人发抖,抖得如筛糠一般----
“红尘,你听到了吗?”狭长的眼在说这句话时转向了我,无尽的温柔尽现----
“人心不足,这些人类永不会满足,你让他们回归平静,他们的欲念却在如火如荼----”
他的语音轻柔,生怕吓着我一般,平缓如静静的流水----
“红尘,你说我应该怎么做?答应你的,我会办到,一定会化解人间战乱,但这二人却是今日这场祸劫的主凶,我应该将他们怎么样?”
他说着----
我听着----
他看不到,却知道我是在听的,眼里是迷样的轻柔----
我无法回答他----
也不知应该怎么回答----
“这巫师,轻信魔界妖言,顶着雪耻的名义,实则是欲壑难填,红尘,今日这庙内的十条性命无一不是他惹下的,这种障孽,应该将他怎样处置?”
他凝视着我,每一句都是在询问我。
我怔忡----
怔忡间,他的手在空中滑过----
没有回头,眼睛依然盯着我,手向后一挥----
是什么在叫?
一惊!
听起来像猪叫?
猪叫?
接着,又听到一种牲口的叫声----
望去----
庙内地上是一只花白的肥猪,还有一头瘦驴!
那大汉与尚柯兰儿呢?
没有,不再有!
那头猪在右,驴在左,正满地打转----
是他们?
他将他们变成了一只猪与一头驴?
“他们为畜,走到哪里也逃不脱人类的掌握,一被拴绳蒙眼为人转磨,一被杀宰剔毛入腹裹肚,出了此庙,他们能活多久,便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他静静地说着,笑静静地浮起----
“红尘,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他的手重新抬起,往身后一挥,我已经主动地去捕捉地面----
他又要做什么?然后,怔住----
那只在满地团团转,“哼哼”地叫个不停的猪先生,它的耳朵变成了四只?还有,腿是六条?它转过身子来,竟然有两只尾巴?
再看那头驴----
除了瘦骨嶙峋,浑身长满了疥癣,皮毛像被他这种动物啃过的草地,有一块没一块的。
“走,能走多远走多远,迟一步,你二人将死----”
他漠然地看了看他们,发了话,那尚柯兰儿应该就是那头猪,“噌”地一下像得了法外开恩的减刑犯,摇头摆尾地跑了出去----
至于那头驴子,“嗷嗷”叫着,似乎在低着眼睛看自己的蹄子,惊慌与恐惧在他的嘶叫声中,见猪先生跑了出去,顿了一下,也一个飞跨奔门而出----
也许,他们已察觉了自己不再是人,在没照过镜子前,也不会明白自己的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在他们出去后,极有可能先跑到最近的水塘边看看水里的倒影----
看到的一刻,他们将明白等待自己的将是生不如死。
真正的生不如死!
瘦弱无力、又长满疥癣的驴,白白送人也未必有人要,反会招来无数嫌恶与白眼,永远活在世人的厌恶中----
而那只猪,四只耳朵、六条腿、两根尾巴,奇形怪状,世间难得,最大的可能是被人类抓起来,游行示众,定为妖猪,或者是被什么玩杂耍的给捕了,当稀奇东西,日日亮相让别人参观并辱笑----
这样的他们,活着不如不活着----
对于贪生的人来说,又似乎是宁愿这样活着----
全看他们自己的理解了。
前的他,竟然想出这个法子?是在为花水水的死报仇?
那身边的另一个他,竟然也没有对此表示异议?
这二人,一个是神的精魂,一个是仙的风骨,千年前他们不会这样做,尤其作为神,除了斩妖除魔,对于人类却是讲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即使杀人无数,一旦顿悟也可成佛,只要回头是岸,罪孽重重也会以佛法渡之,而不会将其杀之。
还有仙家,也是同样的道理。
但今日,他二人却全都没有照千年前那样去做。他们,已非当年的他们。
“红尘----”
庙内无声,明珠为照下,黑衣的他,一双眼如此深邃----
而他的一声唤,是如此浓郁----
“红尘,她,对我千年痴恋,我,对你千年痴恋,你,与他相互痴恋----”
他在说什么?
他在话如细细的几不可察的风,我听不清楚,却又听到了一些----
看着他的眼----
他口中的第一个“她”可是在说花水水?一抹笑正浮上他的唇畔----
“红尘,她对我,我对你,你对他,都是千年痴恋----”
笑,又爬进了他的眼底,却似冷风中水面找上残月的倒影----
本就如钩消瘦,却又被风吹皱----
默默凄凉----
黑袍如云,他浮起,没有看身边的另一个他一眼,向门边而去----
停在门边,看着庙外----
即使珠光掩映,他的背影也似乎与外面的黑暗混成一体----
“无尘也罢,梅无艳也罢,你有天大的运气,得她如此对你----”静立良久,他突然说出这句话。
白衣的他,一直在我身边,没有回应----
“她为了你,灵肉分离中,竟也流出清泪,在她的心中,你原来是如此重要?”
可是在说我看到白衣的他化泪为珠时,眼角流出的那滴泪?
“你,在这里护着她,我去找先天老祖----”黑袍的他,没有回头,负手而立,立在风中,语音似要随风而去的云,飘忽不定。
他要去找先天老祖?
“先天老祖,无法解九花凝魂露。”此时白衣的他开口,垂在身侧的手,似乎在动----
那只手离得我如此近,平视的角度望去----
从腕到手北背,再到每一根指尖,线条优雅,如玉雕般明润无暇,却在此时,五根修长的指尖都在轻轻地发颤----
是不可自控的发颤----
他的声音,在凌乱----
“九花凝魂露,无药可解。”
他添了一句,这一句似珠帘散开,坠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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