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轻拂,帘帐掀起,有人走了过来。
许知淮低头垂眸,不敢去看来人是谁。她明明穿着衣服裹着被,却犹如置身风雪中狼狈发抖。
“你冷了?”
关切的语气丝毫未变,温暖的手也伸了过来。
许知淮恍惚抬眸,见朱宿星亲手给她整理被子,笑得轻柔若风:“太医说你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许惊吓,手上的伤敷药就会好,也没伤及筋骨。”
朱宿星捧起她的脸,望着她道:“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诚实回我。”
“是。”
“方才可有人侵犯过你?”
许知淮瞳孔微颤,心也空空悬着,下意识地摇头:“殿下……没有……他们只是对我动刑……”
这不是可以轻松遮掩过去的事情,可她赌太子会相信她!
只要她说没有就是没有!
朱宿星松了口气似的,望着她的眼:“今日你的委屈皆因我而起。青衣侯卫漓是个手段毒辣的狠人,也是朝廷重用之人。我虽不能重罚他,也不会让今日之事再发生。你安心养伤,其他的无需担忧。”
许知淮眼底发胀发酸,沉默许久,才糯糯开口:“谢殿下体谅照拂……只是我还能留在殿下的身边么?”
“为何不能?”
她抬头看着他,张了张嘴,哀伤地微喘。
虽然之前被卫漓糟蹋过许多次,她都只当是被狗咬了,忍忍就过了。只是这一次,她的内心涌出一股无能为力的羞耻感。
朱宿星用食指轻点她欲言又止的唇,眸光深深:“小时候,长姐教过我一个道理,她说:世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会有开始和结束,不管好事还是坏事。这些年,想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势必经历过许多艰辛。其实有些事我不必全都知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许知淮不可置信地怔了怔,内心深深感动的同时又倍感困惑。
他为何这样好?
明明身处权贵荣华的漩涡中心,坐拥天下之巅的尊威,竟然还能保持这般纯善宽厚的心性,难道他真的是天上的天人么?
想着想着,许知淮眼里有些慌乱,泪珠簌簌而落,惹他微叹一口气,弯身拥她入怀。暖暖的胸膛让人安心,许知淮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中,用那只没包扎的手揪住他的衣襟,紧紧攥住,生怕他会随时反悔。
“好了,哭多伤身。”
在他温柔的安慰下,许知淮逐渐平静。
朱宿星听见她平缓的呼吸声,低头说道:“过几日我要去趟淮州,你随我同去,可好?”
许知淮闻言又是一惊,幸好窝在他的怀中,没有让他看到自己神情的变化,淮州是真正的许知淮的故乡,不是她的。
她该去么?
朱宿星见她没应声,继续道:“此行仓促,我不想留你一人在京城,而且你已经被牵连进来了,淮南大案一日不破,你和吴家就脱不了关系。”
的确,对她来说,吴远还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麻烦。
许知淮微微抬头,仰望朱宿星的脸,直直望进他那双温柔清亮的凤眸,小心翼翼地点点头:“殿下去哪儿我就哪儿,有殿下在,我什么都不怕。”说完低头偎向他温暖的怀抱,贪恋这片刻的安宁。
卫漓的确心狠手辣,可他算错了。
太子心胸宽阔,绝非他那颗恶毒之心可以揣测的。
这一波动静闹得这么大,宫里宫外都传出了风声。
深居简出的谢无忧,原本只一心一意等着做她的太子妃,无暇理会外头的闲言碎语,只是她总反反复复听娘亲姨娘提起一个人的名字,许知淮。
淮为水,最清的水。
她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清秀灵丽的姑娘。
谢无忧同样有着天生丽质的面容,她还继承了母亲的纤细,四肢修长,亭亭玉立。
十六岁的年纪不该天真,谢夫人三十多岁才得来这么一女,自然对她寄予厚望。
母女俩吃斋回府又听到宫里的人送信,谢夫人听完心中不满,稍稍沉了脸,连茶也不愿喝。
谢无忧专心致志地吃茶,谢夫人见她连问也不问一句,当即屏退左右,与她单独说话:“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无忧见母亲一脸认真,只是微笑:“因为娘亲给我取了个好名字,我天生无忧无虑,何必自寻烦恼?”
谢夫人被她哄地笑了笑:“你啊你,真是不拜佛不烧香,一点力气也不肯出。太子是未来的国君也是你的夫君,他的事就是你的事,他的人就是你的人啊。”
谢无忧喝完了茶,浑身妥帖,懒洋洋地往后靠:“娘,世上没有不馋嘴的猫儿,也没有不馋嘴的男人。太子殿下也有七情六欲,往后宫中的莺莺燕燕更不会少,我现在烦心这些,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你这话说的,正因为男人心不老实才要管,才要咱们女人拿捏啊。”
“怎么拿捏?爹爹和叔父纳妾收小的时候,根本没人管得住。尤其是二舅舅,舅母那般贤惠温柔,他还不是嗤之以鼻,宁愿去勾栏瓦肆作贱寻欢,也不愿珍惜眼前人,前前后后闹出多少是非……”
“不要说这些!这不是未出阁的姑娘该说的话。你舅舅的事,我自会料理,再容不得他们放肆。”
谢无忧漫不经心的话语,戳中了谢夫人的心,惹她蹙眉。
谢无忧又道:“女儿知道您的良苦有心,这个太子妃之位,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指望,我心里有数。”
谢夫人闻言垂眸,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那个女人来路不明,既是司寝,何来恩宠?偏偏她得了恩宠又得了腰牌,虽然明面上还只是一个贴身的侍婢,如今却连青衣侯卫漓都动不得她。太子爷的心思真难琢磨啊。”
谢无忧轻松道:“咱们不必琢磨,凡事看破不说破。太子爷喜欢的人,我犯不着讨厌,太子爷讨厌的人,我忌讳些也就罢了。”
谢夫人见女儿如此轻松应答,不满之余,也有几分安心。
“娘知道你不屑与那种人计较。说实话,太子爷有多少女人都无所谓,我只担心太子故意拿那个许知淮来恶心咱们,挤兑咱们谢家。”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我只做我该做的事。”
谢无忧虽长在深闺,也有些深沉见识。
如今,人人都知道皇上对谢家的态度十分微妙,表面器重,暗里提防,正所谓此消彼长。这个太子妃之位是祖父博弈许久才得到的“恩赏”。她知道自己未来的路不好走,因为她是谢家人,做好了无人提,做坏了众人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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