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明月当空,风静悄悄的。
明灯亮烛,香果酥茶。
朱宿星特意来到母后宫中,陪她一起用膳,期间两人悠然说笑,亲亲切切。
皇后娘娘沉吟许久,点破了道:“太子今日怎么这样清闲?”
朱宿星声音朗朗,语气坦荡:“父皇勤政爱民,儿子怎敢偷懒清闲?只想着许久没有陪母后一起用膳,心里惦记母后。”
皇后目光柔柔:“太子如此孝顺,本宫很是欣慰。”
朱宿星继续说:“咱们母子连心,儿子从来不想与母后心生嫌隙,更不想让母后为儿子烦心。”
他十分坦然,毫不避讳:“儿子知道,母后放心不下我身边的人,所以让卫漓来审。只是凭他的手段,莫说身娇体弱的姑娘家,就算身高七尺的男儿汉也未必经得起。许知淮的背景并不复杂,而且,日久见人心。”
皇后娘娘闻言轻叹:“卫漓的确凶狠,但他对朝廷忠心耿耿,做事从不含糊。而且他也是你的亲信。”
朱宿星眼神明亮:“儿子心里有数,不会看错了人。我喜欢她留在我的身边,日日陪伴。”
“太子还要带她去淮州?”
“她留在宫中也是无事可做,不如伴我同行。再说,她本就是淮州出生,熟知当地的风土人情。”
他再次摆明态度,皇后纵使心有不满,也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和儿子坚持到底,索性转开话题:“淮州是块是非之地,太子何必亲自去办?你完全可以交给卫漓。”
朱宿星摇头:“母后,淮州是谢家顽疾诟病的症结所在,我一定要去的。卫漓会随我同行。有他在,一来可以免去许多麻烦和周折,二来,父皇和母后也能安心些。”
皇后眸光微沉:“甲子多事,本宫担心太子的婚事又要耽搁了。”
谢家根基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
谢无忧这个太子妃,到底还能不能顺利进宫?
朱宿星坦然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执迷不悟者皆是自寻死路。这块心病早晚要除,母后无需惋惜,朝廷人才济济,绝不会因为一个谢家而元气大伤。至于太子妃……一切还按母后的安排办下去。”
皇后了然点头,深知其中厉害。
温暖柔和的风夹杂着一丝潮气,预示着盛夏就快来了。
朱宿星回寝殿的时候,许知淮正站在窗前眺望天空,墨发雪颜,神情虔诚,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背上,带着些微微水气。
朱宿星放轻脚步,不想扰了她片刻的清净。
许知淮心细如发,早就听到屋外的脚步声,只等他靠近自己的时候,才装作一副受惊吓的模样,轻呼出声。
朱宿星见她惊慌失措,瞳孔震颤的模样,忙将她一把抱进怀中,轻轻安抚:“吓着你了?我见你想事想得入神,不忍打扰。”
许知淮窝在他的怀里,抬眸看他,眼神怯怯,像只找到了庇护的雏鸟儿。
朱宿星拢拢她的湿发:“怎么不吩咐她们给你绞干了头发,仔细着凉。”
许知淮小小声:“她们是殿下的宫婢,我使唤不来,而且,我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手受伤了就不要逞强。”
“回殿下,已经都快好了……”
朱宿星伸指按住她嫣红的嘴唇轻点:“你不是奴也不是婢,你是我的心上人,我愿疼之护之。”
许知淮眸光闪闪,纤细的手臂紧紧攀附在他的身上,生怕一松手就会丢掉他似的。
古语云,立夏甲子雨,必定五谷丰。
立夏乃是帝君祭拜炎帝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重要日子。
丑时不到,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各宫各处也随之忙碌起来。
许知淮的手指受伤不够灵活,仍准备亲自为朱宿星准备祭祀所用的衣袍佩饰,织金大红,宝冠玉带,巧夺天工般的华美精致,然而,衣饰再怎么华丽也不及朱宿星天生的贵气。
寅时未到,朱宿星早早穿戴整齐,赶在天亮之前去往奉先殿给祖宗祈福上香。按着规矩,皇上要携着太子和三位皇子着红衣红佩,驾红銮车骑红宝马去往京城南郊千秋台迎夏,祭拜炎帝。
青山云黛,雨丝绵绵不绝,洇湿那一身身衣袍更显红润。
皇上正值壮年,行动如风,声若洪钟,朝天地祭拜,祈福风调雨顺。
祭台之下,群臣恭敬垂首,唯有一人漫不经心。
卫漓身着青袍,站在官员队列之中,满身狂气,颇有些格格不入。
等到祭祀结束,皇上缓步迈下台阶,谢宁朝身为户部尚书兼翰林院大学士是辅国重臣,自然站在最前面。
谢宁朝年事已高又淋了些雨,看起来略有些憔悴,不过身为人臣,总要有点眼色,见皇上走来,他忙恭敬行礼:“恭贺皇上,正所谓六十年一甲子,今日天降吉雨,乃是祥瑞之兆。”
皇上淡淡一笑,命他起身回话:“有诸位爱卿为朝廷效力,为黎民苍生谋事,天必佑之。”说完他还特意提了一句:“尤其是你谢爱卿,勤勉克俭乃是百官楷模,更是朕的左膀右臂。”
谢宁朝连忙行礼,感恩戴德。
这赞赏虽好,却有些阴阳怪气。谢家家风奢靡,京城有谁不知,何来克俭一说?
群臣闻言神色各异,卫漓更是忍不住勾出一丝冷笑,朝中官员见他阴恻恻的笑脸更觉恐怖。
朱宿星递给他一个眼神,他立马走过去:“殿下怎么不过去夸夸咱们的百官楷模啊?”
朱宿星皱眉看他:“今儿是祭祀的日子,小心说话,别冲撞了天地神灵。”
卫漓勾唇:“殿下知道的,我一向百无禁忌。”
朱宿星缓步在前,卫漓和岳屹川随行左右,仨人提起淮州行,岳屹川第一个开口反对:“太子,淮州之行不如延后,等收拾了淮南一带的山贼土匪再去更好。”
卫漓和他唱反调:“区区几个山贼能有多狂?”
“你明知故问。”
两人争执不休,朱宿星听了只道:“不管那里有什么?你们随我同去淮州,谁都跑不了。”说完他又看看卫漓:“此行我还要多带一个人。”
卫漓心领神会:“必定是那位许姑娘了。不知她记不记仇呢?”
“仇恨是最无用的东西。”
朱宿星表情严肃:“记住,以后她也是你的主子,不容放肆。”
卫漓目光阴阴,勾唇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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