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有心讨好,时常口不择言。
许知淮深深看她一眼:“这孩子到底是什么,只能由太子殿下说的算。有些事,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苏雨忙低头认错:“主子教训的是,奴婢太心急了……侯爷喜怒无常,主子跟着他实在太……”
她欲言又止,许知淮见她对卫漓还不死心,便道:“侯爷从来都是如此,想要他的欢心是不可能的。之前我也有意为你铺路,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奴婢听主子的。”
许知淮继续道:“我不知要留在长清县多久,不如你先走一步吧。”
苏雨且惊且慌:“主子是不是厌恶我了?还是不想要我了?”
许知淮笑笑:“你别多心,我早就说过,凭你的姿色和本事,留在我身边做个婢女,太屈才了。”
“你先去酆都吧。”
许知淮也是“为她好”,她再这么莽莽撞撞下去,惹恼卫漓是早晚的事。
“是……”
苏雨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锦婳动作更快,不消片刻就给她收拾好了行李包袱。
苏雨灰溜溜地走了,锦婳倒像是松了口气似的。
她不喜欢苏雨,总觉得她对姑娘别有所图。
许知淮静心等候殿下的消息,卫漓却像是突然失踪了一眼,好几天不露面,她也没出客栈半步,日日能见到的人,只有锦婳和郎中。
汤药一碗接着一碗,又是针灸又是通络,只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多长一些血肉。
许知淮看着自己的小腹渐渐隆起,心情复杂。
盛夏时分,天气燥热,尤其是午后,热浪滚滚袭来,催得人脸颊生汗。
为了保胎,不能贪凉,吃的用的都是温热滋润的。
一顿饭下来,许知淮已是满头的汗。
锦婳用软帕给她擦了擦,又盛了一碗温温凉凉的酸梅汤,许知淮皱眉:“天天都是酸梅汤,早就喝腻了。”
锦婳献宝似的,忙用勺子翻了翻汤底,翻出些煮得烂烂的山楂。
今儿是加了料的。
许知淮抿了一口,果然更酸。
她脱去睡袍,只着薄薄的肚兜,歪在榻上些歇午觉。
许知淮闭目养神,忽觉迎面一阵清凉,有微微的风轻轻地吹。
她睁开眼,看见有人掀帘走来,瘦瘦高高的身影,很想一个人。
许知淮有些睡迷了,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下意识地唤了声:“殿下。”
那影子越靠越近,俯身蹲下的那一刻,许知淮看清楚了他的脸。
是卫漓。
几日不见,他晒黑了。
许知淮微微一惊,双手有意无意地放在小腹上,以迷离困惑的眼神看着他。
卫漓瞥了她的肚子,挑眉道:“给淮妃娘娘请安。”
这话让许知淮心生警觉。
她单手支起身子,想要去够搭在床边的睡袍,却被卫漓抢先一步,他将睡袍抽走,淡淡道:“不用穿了。”
“侯爷去哪儿了?”
“自然是殿下的事。”
“殿下……”
卫漓起身一转,坐在床边,捏着薄薄的睡袍,温凉的手,缓缓落在她的裸背上,细腻光滑,有点汗津津的。
“你就快见到你的太子殿下了。”
许知淮轻轻扯动一下嘴角,算是微笑:“托侯爷的福。”
卫漓的眼神比他的手掌更具侵略,许知淮有些怕了,现在可不是让他撒野的时候,她忽而大胆,一把抓过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肚子。
陌生的触感,让卫漓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不少。
他的眼神有些抵触,有些愠怒,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侯爷感觉到了吗?这孩子长大了。”
许知淮观察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好奇他会如何反应。
和之前不同,这次是他亲眼所见,亲自感受。
卫漓变了脸色,一下子甩开了手,仿佛被针刺到了。
他稍稍转过身,别开目光:“这孩子与我无关。”
许知淮故意道:“侯爷,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许知淮!”
卫漓拔高声音,严厉提醒。
许知淮瞳孔一颤,咬唇不语。
卫漓继续道:“你永远不要奢望,我会给你一丝丝的安慰和同情,你也不要以为可以用你腹中的孩子来要挟我!”
他果然没有心肝,简直完全没有人的感情。
许知淮了然道:“明白了,是我自作多情,是我不知分寸。”
卫漓回到长清县不过半天的功夫,郎中就换了人。
许知淮不想连累无辜,只道:“侯爷,那位老郎中助我保胎有功,您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卫漓蔑然冷笑:“若他揭了你的老底,有谁会放你一马?”
许知淮微微蹙眉:“他好歹救过我半条命。”
“你想让本侯赏他半条命?那倒不难,先割了他的舌头,再剜去他的眼睛,最后才砍断他的双手双脚……”
许知淮听得反胃,捂住嘴巴道:“侯爷别再说了。”
卫漓见她脸色苍白,憔悴不堪:“先管好你自己吧。不该留的人,我从来不会留。”
新来的郎中是个圆脸敦实的中年男子,一口本地口音,待人接物处处透着小心翼翼。
他没有擅自更改药方,只编了一套最好的说辞:“娘娘照着这套话来说,便可不被人怀疑。”
许知淮淡淡望了他一眼,心中无奈:为了保守一个不道德的秘密,要牺牲多少条性命才行?
卫漓最擅长的就是这种肮脏的把戏,亦如当年……
“夫人?”
郎中见她沉吟不语,小声提醒道:“夫人您一定要保住这一胎,不然我就死定了。”
许知淮淡淡回应:“放心,保不住这孩子,我也死定了。”
一个来月的日夜兼程,只为见到心中挚爱。
朱宿星几乎是数着日子赶来的,人也瘦了一圈,虽是疲惫不堪的神态,仍难掩天生的贵气。
抵达长清县,已是深夜。
朱宿星片刻不停歇,直奔客栈。
许知淮被门外咚咚的脚步声惊醒,看着闪烁的灯火,还以为是遇到刺客,正当惴惴不安之际,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昏暗中,一个人影砰然出现,站在几步之外,声线沙哑,语气怅然:“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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