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哭得累了,又许是朱宿星的怀抱仍然温暖,朱卿若眼睫带泪,沉沉睡着。
朱宿星任她依靠,此时此刻,他也需要一个陪伴。
她小小的身躯能暖一暖他心底的寒。
当夕阳完全落下,当宫灯高挂廊檐,当宫门外响起隆隆重鼓……夜来了,卫漓也来了。
内监们尖细着嗓子禀报:“青衣侯觐见皇上。”
卫漓只身入宫,紫袍销金刺绣,脚下虎虎生风,腰间佩剑长长荡着一条黄绫长穗儿,随他的步伐肆意飞扬。
许知淮背后没有生眼,也能猜到他此刻有多神气。
她疲惫叹息,展颜微笑。
朱宿星稍稍坐直身子,内监总管上前想抱回小公主,却被他以眼色责退。
他低头看看女儿无辜无害的睡颜,轻轻拍抚她的背,自言自语道:“安儿,人齐了,父皇要办大事了。”
内廷卫层层围上,严阵以待,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卫漓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笔直地朝前走,朝着那抹凄凄惨惨的背影走去。
他走到她的跟前,不顾众人瞩目的视线,不顾对面愠怒的皇上,淡淡开口:“起来吧。”
许知淮缓缓仰起头,目光莹莹,有喜有悲。
卫漓挑起一道眉,似笑非笑:“你不会是要哭吧?”说完,他单膝跪地,自怀中掏出那把七宝匕首放在她半摊开的掌间,冰冰凉凉,宛如坚冰。
“眼泪是杀不了人的。”
“安儿在他手里……”
许知淮开口,嗓子又哑又涩。
卫漓抬眼瞧去,勾勾唇:“求人不如求己!”说完,他伸手一把将许知淮整个人拽了起来,见她站不稳又紧紧搂住她的肩膀:“你要和本侯一起动手吗?”
“要!”
许知淮沙哑回应。
卫漓笑,很满意。
朱宿星看着卫漓搀扶着许知淮迈步入殿,那只抱着朱卿若的手,微微收紧,冰冷的面孔因愤怒而狰狞,喉咙里着了火似的:“卫漓,你终于来了。”
卫漓见许知淮站稳了,便背过双手,一派松弛自在:“贵妃娘娘身子娇弱,皇上还真舍得。”
朱宿星质问道:“卫漓,你与荣贵妃私通,内外勾结,祸乱朝政,你可认罪?”
他没有故意大声,平静中透着身为九五之尊的气势。
许知淮沉默不语,目光紧紧盯着朱宿星怀抱安儿的手,随之攥紧自己手中的匕首,指尖轻抚鞘身。
卫漓轻轻微笑,满脸不屑:“皇上不必兜圈子了,什么罪不罪的,多麻烦。”
朱宿星也回以一声哼笑:“是啊,反正你今日死定了。”
一声令下,内廷卫一拥而上,皇极四大司命也齐刷刷闪现殿内,他们目露凶狠,皆望向卫漓一人。
拔刀抽剑,动静太大,熟睡的朱卿若哼哼醒来,眨眨红肿的眼睛,四处张望:“母妃……”
许知淮听得心碎,又不能贸然冲上去。
朱宿星以手掌遮挡她的视线目光,留给她一片温热的同时又低头道:“安儿,闭上眼睛不要看,不要听。”
朱卿若闷闷嗯了一声,低头藏入他的怀中,捂住耳朵,不听不看。
朱宿星再抬起头来,眉眼渐露幽怨:“杀卫漓者,重赏。”
“杀!”
卫漓不紧不慢地拔出腰间长剑,剑锋凛凛,沾着血腥的杀气,也回了一句:“挡本侯者,死!”
有人胆怯,有人出手。
刀光剑影只在一刹那。
然而,朱宿星满心期待的酣畅厮杀,并没有发生。
信誓旦旦要推翻卫漓的司命们,最先调转了剑锋,他们是不会背叛卫漓的,因为卫漓没了,皇极司也就没了。
人狠不代表没脑子。
谁也不会为了几句空口无凭的许诺,丢了手里真实的权力。
朱宿星震惊不已,可心里还是稳操胜券。
五个人又如何,内廷卫加上护城军有成千上万人,他们还是赢不了。
卫漓长剑一指,指向高高在上的朱宿星道:“皇上太没诚意了,就这点人,就这点手段,怎么要臣的命!”
朱宿星冷冷道:“对你,朕已忍无可忍。”
卫漓笑:“彼此彼此。”
嗖的一下,远处有人放冷箭。
箭头破窗而入,精准射中一名内廷卫,随他倒地的瞬间陆陆续续又有人发出惨叫。
许知淮也被吓了一跳,速速看向卫漓。
卫漓镇定从容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保护皇上!”
情急之下,内监尖着嗓子嚎了一声。
朱宿星还未反应动作,就见涌入殿内的侍卫们半数倒下,剩下的人分寸大乱,不安地往外张望。
哪来的弓箭手?
不可能!
这宫城上下的人,都大换血了。
卫漓毫发无伤,神情倨傲,以长剑轻点地面,发出沉重的钝响:“皇上以为把宫城守得水泄不通,臣就没办法了。皇上永远都是这么天真无邪。不对,皇上不是最天真的,岳屹川才是。”
朱宿星计划得不错,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这些年卫漓堆积如山的恶名,已经让他成了所有人的噩梦。就算没有皇极卫,没有皇极四司,他也是世间最可怕的存在。
换句直白的话说,他们宁愿忤逆皇上,也不愿得罪青衣侯。
无形的恐惧,才是卫漓最大的优势。
朱宿星面色沉重,心中坚固冰冷的防线渐呈破碎之势,他的嘲讽透着轻蔑,而远处的弓箭手,似乎也能随时要了他的性命。
关键时刻还是那些内监们挡在台阶上,可惜他们的嗓门比本事大,吵吵嚷嚷,毫无用处。
卫漓邪邪一笑,对着自己的忠诚的手下道:“把人清走,本侯今日可有好多好多话要对皇上说呢。”
大势已去,他要清场了。
朱宿星看似稳坐不动,目光沉沉,实则心里已经涌上不好的预感。
他下意识抱紧怀中的朱卿若,仿佛她是他最后的铠甲,最后的筹码。
许知淮观察入微,看着朱宿星动弹的手,激动开口:“不要让安儿有事,侯爷。”
卫漓下颌一点,镇定淡然。
朱宿星努力从胸腔里挤出一点力气和声音:“卫漓,你想弑君?”
卫漓挑眉,轻笑:“咱们本不该走到这一步的。皇上现在坐着的那个位置,臣一点都不想要,华而不实,万骨堆砌,臣嫌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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